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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绿暗红嫣浑可事(六)

是无命。我便开始怀疑昨日那个赶牛车的也是他,而这个人有点奇怪。他左右看看,方才射出那一箭的少年正从远处跑过来,无命正欲遁走,我飞快地抬手打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那面具看着薄薄一层,还真是挺结实的,打得我手背生疼。无命愣了一瞬,侧过脸去不想让我看见。与下半张脸不同的是,被面具覆盖的皮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破碎得惨不忍睹,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我忽然有些吓住了,玥娇拉着我的衣裳身子禁不住一抖,我冷冷对无命道:“下去吧。”

那射箭的少年过来以后,询问有没有伤着人,反正被伤着的那个已经跑了,这些影卫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我便对那少年说,没出什么事,这事情就不要再让外人知道了,省的传到顾且行耳朵里,他还得吃通惩罚。

我恢复了心情,觉得自己方才真是多想了,有一个瞬间,我真希望打下面具后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我心里知道那是什么。如果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容祈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可终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夜里依旧辗转难眠,我摸一管清笛靠在唇边吹奏,只是素来对管乐没有研究,谱子虽然牢记在心中,吹出来却断断续续的不尽人意。我从房间走出来,小广场上篝火吡啵作响,夜风习习,一侧山林树涛阵阵,远山碧野层层叠叠。

有笛音与我相应,吹得正是那曲《采薇》,我收住气息,将笛子紧握手中,起身茫然四顾。笛声仿若从四面八方而来,辽远空灵悠悠绕耳。我很用力很用力地听,循着一个方向找过去,心里越来越着急。

一条小河挡住我的去路,我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的道路,就这么穿着鞋子蹚了进去。河水不深,只没过我的膝盖,我不管不顾地在水中行走,眼泪就掉下来了。

容祈,是你么?

笛声戛然而止,天地间一派静谧,静得叫人害怕。河水在膝间缓缓流过,我鼻子越来越酸,难过地想要蹲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且行带人跟上了我,他们将我带上岸,我蜷坐在草地上,耳边尚有一尾语音。黑夜中,顾且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望向他,仿佛在寻求帮助:“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么,笛音,是被容祈改过曲调的采薇,那谱子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顾且行敛目,声音有些发哽,他说:“没有。”

怎么会呢,那笛声明明如此真实清晰,怎么会没有呢,我转头看着周围的兵卒,我问他们: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兵卒齐齐摇头,他们说什么都没有听到。顾且行说我幻觉了,我再发疯他就要找太医来给我治病。怎么可能是幻觉呢,我怎么会发疯了呢,我觉得委屈死了,我真的听到了,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笛子,慌乱地吹奏着,没有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焦躁呜咽的碎曲。

顾且行命人将我送回房间,他还说刚才营地又闹了刺客,命人在方圆几里仔细排查搜索,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杀。

可疑人物大约就是我那些影卫吧,我冷笑着,我想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可是我的心病越来越严重,吃不下睡不着,身体每况愈下,顾且行提前结束狩猎,安排我在公主府好生将养。太医来诊脉,说我是气血亏虚,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我身上有个病底子,等到秋日转凉,若是身子没有调理好,极容易引旧疾发作。

但我这么病着,就没大有心情去对付顾且行,只是偶尔有人向我透露些朝政的状况,我整日昏得晕头转向的,根本没有心思去细想什么。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气终于转凉了,我听说顾且行将原定的重阳出行也取消了。有空闲的时候,他会来公主府看看我,见我气色不好,就拿我身边的下人出气。终是有一天,他实在没压得住气性,将脾气发到了我身上。

听他那意思,大概是他本身已经查出湘北一带的郁王爷残部,欲派人前去清缴,结果有人通风报信,那些势力全部提前转移了。

往日我对付顾且行的那些小动作,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于是觉得这事情是我做的,他冲我吼着,问我知不知道这样是在造反,知不知道如果我的这些举动让其它人知道了,就是他也保不住我的小命。

我何其无辜,这事情我根本不知道,而且本公主已经很久没动心思帮他添麻烦了。但是他冲我发火,我生气,我便承认是我找人做的,是我通风报信,我自己病怏怏的也见不得他好过,我受的苦他一分也不能少,尽管有些苦是我自找的。

顾且行发完脾气就走了,之后很久没再搭理过我。

我单独约见了秦子洛,我问他清缴残余的事情,是不是他自作主张报的信。秦子洛自是坦白承认了,他说他以为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看我病着,不想过来叨扰。自然,如果我现在有精力有想法对付顾且行的话,我一定会暂时保住那些残余,我手里有号令他们的兵符,总有一天能够为我所用。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问秦子洛:“这些事情,你似乎比我还要上心嘛?子洛,尽管你同容祈亲如手足,有心为他报仇是必然,不过你们秦家吃的也是皇粮,依附着皇上的旨意生存,你当真认为,这些所作所为不会拖累了你父亲秦将军?”

“公主这是在怀疑我有私心?”秦子洛问道。

“是。”我坦白回答。听说玥娇和秦子洛现在走的极近,宫里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而荣太妃对这个未来女婿也十分满意,极力要将他引荐给自己的兄长。戍南将军周炎回都小住时,秦子洛也曾专门过去拜会过,大家都是战场里打过滚的汉子,两人一拍即合,成了忘年交。

别说我现在没心,便是我有心,我也忽然搞不明白,我对付顾且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是糊里糊涂地恨着他,想看着他难受,想夺他所在意的东西。可当时我却没有细想,就算我有把皇帝拉下马的本事,我又该放个什么东西到马背上代替。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如果顾且行不做皇帝了,除了甘霖皇叔,这世上还有谁有那个资格。

甘霖皇叔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而不久夜枭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主府,同他们一起来的,是醉影楼的老bao甄心。与平日的浓妆艳抹不同,她今日乃是素面,穿了朴素的衣裳,看起来更显清丽。

甄心同我说:甘霖皇叔还在外头忙些事情,近来没有时间过来看我。而顾且行见担心我这病拖出毛病来,特意差人去找了一趟,因而甄心才代表甘霖皇叔过来看看我。

我早就想到甄妈妈不是寻常人,今次算彻底弄明白,醉影楼只是个幌子,她也是夜枭的一员,而且是甘霖皇叔的关门弟子,掌握酒医绝学。她倒是谦虚,说自己的医术肯定是比不上甘霖皇叔的,但十之八九定也够用了。

甄心为我诊脉以后,确实发现我有旧疾复发的症状,好在现在还不明显,及时用酒医特有的方法,尚且能够控制。只是我自己这么折腾下去,不吃饭不睡觉,也不配合医嘱,要倒下去是迟早的事情。

大家都是女子,甄心便同我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关乎情情爱爱。她还拿自己的血泪史出来安慰我,原来她也是个寡妇,如今真是个寡妇横行的时代。

甄心真的很会闲聊,虽然她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说,却聊得我精神好了些。喝了几杯她调配的医酒,还是尝不出甘苦来,却是有些困乏了。

甄心起身打算告辞,吟风和描红开门送她,她转身在吟风面上看了几眼,忽而一笑转身走回来,对我道:“有桩正经事忘了说。”

我想这令她去而复返的正经事,必然是个要紧的事情,便打发了房里头伺候的都出去。甄心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你那个哑巴丫鬟,中毒多长时间了?”

“中毒?”我没听懂她的意思。

甄心同我解释,她方才看吟风面色灰暗,颊侧已经略有青黑,当是中毒的迹象。而且这毒在她身上定已经很长时间,只是沉积到现在才显露出来,若是再不及时诊治,怕是拉不回来了。

甄心还说这种隐毒并不好下,需分多次一点一点将毒剂喂下去,否则很容易暴漏。自从吟风聋哑之后,我便尽量将她带在身边,就算这样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随便支了个差事将吟风唤进来,甄心帮她诊脉,不出所料的是,吟风在聋哑之前就已经开始中毒了,而且她现在口不能言这些症状,就是中毒所致。宫里那些老太医,都是些庸医,害得我吟风被这毒坑了这么久。

甄心说,从她看来,那下毒的人其实并不打算要吟风的性命,因而用量比较浅,才导致如今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要给吟风下毒,而且还不是想让她死,难道就是欺负她不会写字,现在又不能说话了,所以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也就是说,吟风该不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这样问吟风,她却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甄心建议这中毒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去,等甘霖回来了,他们会想想办法,查出她中的是什么奇毒,好尽快帮她把毒解了。

而我更想知道的是,那在我眼底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吟风是在去年菜人事件之后,被容祈的火药炸昏过去的,醒来以后便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是说,她这毒很可能是在她昏迷那几天所中的,而当时娇华殿里伺候的宫人,早就被顾且行打发掉了,现在大多寻不到踪迹,唯一剩下的,是描红。

可是描红同吟风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

我这日子过得便越加小心,秦子洛不能完全相信,同顾且行又是个半敌对的关系,甘霖皇叔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忽然发现折腾了这么久,我还是孤立无援,哎!

顾且行近日半夜往公主府跑,跑得越发频繁,我差人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陈画桥身子恢复好了,成天嚷嚷着要侍寝。顾且行不想正面与她周旋,便只得入了夜就往外跑,让她找不到自己。

如此,太后也不好拿这事情教育他。

可陈画桥那个脾气,哪是躲能躲得起的。她亦暗中观察了顾且行几日,发现他同本公主私交甚密,也不知是哪个嚼舌头根的,说顾且行时常与我在房中泡到深夜,不知道在耍什么猫腻。

皇后的大驾终是杀进了公主府来,陈画桥面上没几分客气意思,言语间尽是在讥讽找茬。我念着她因我落了个孩子,并不想与她计较,然,这泼妇不知个见好就收的道理,将我嘲弄一番之后,被我这不将她当回事的态度憋得内伤,终于沉不住气骂道:“你要不要脸,自己男人死了,还要霸占着亲哥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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