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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渐行渐远渐无书(八)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有人低低说话:“皇上。”

顾且行没有回话,只瞪眼看着我,眼底仍缠绕着怒气,他冷冷地有些不悦地问道:“干什么!”

“方才有人传话,”门外的人口气顿了顿,道:“宫里发现时疫。”

顾且行脸色微变,却还没有要松开我的意思,大约是还想说什么。

他不说话,门外的人终于还是大了胆子说道:“说是太后……染上了。”

这才真把顾且行惊住了,他本欲转身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再度俯身掐住我的下巴让我面对着他,“你以为你欠我的,这一副身子就还得了?这辈子,不要妄想逃出我的手心。你要我八抬大轿娶你,我就给你最排场的仪式,等时疫过去,我会说服甘霖皇叔给你动刀换脸,到时候,你最好给我配合些!”

我看着他,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我所认识和曾依赖过的顾且行,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帝,他很自私,他只想得到一切,所有人都在手心被蹂躏的快感。

而我到底欠了他什么,最不该的,就是曾为他挡那一剑吧。

顾且行走了,我坐在角落里拥抱着自己,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没有人敢进来打扰我。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看见,我们所有人都拐进了各自的死胡同,黑蒙蒙的死胡同,黑暗封堵了退路。

早知背弃已成定局,又何苦在过程中将爱熬成浓烈的苦,灼伤了孤独,输光了退路。

“别点灯。”我依然坐在地上,看到描红正在吹火折子,她转过来看着我,我被黑暗包围着,心里才能稍稍平静一些。

她没有点灯,走上来拉过我的手,掉了两行泪珠,哽咽着说:“公主,都忘了吧。”

忘,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就像我曾经不停强调我忘了容祈,也不过是把爱越埋越深罢了。我轻轻靠在描红身上,暂且当做是容祈的肩膀。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他回来,若秦子洛事情进行得不顺利,我会不遗余力地为他们保驾护航。

我说:“描红,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地方吧……是不是他回来了,就该结束了。你知道么,我其实一点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一个人,便是现在,心里也没有恨。我曾看小本儿上说,这一世的缘和孽,都是在了上一世的因和果,上辈子我们这些人也是认识的吧,究竟是谁欠了谁呢。”

“不久便是父皇的忌辰,已经整整三年了。就算他们说,是父皇杀了我的亲爹,可我一点怨都没有。他放任我这个孽种生下来,让我那样自在地活着,这个恩比生生父母还要重的。所以有时候我想,不管顾且行怎么对我,哪怕是为了报父皇的恩,我都不能再对不起他。也许我是有机会杀了他的,可是我不能那么做,这江山想要易主,不是换一个人坐那龙座就能改变的。连王闲养田园,承王戍兵在外,还有先皇……造反,这想法太天真了,定安百年基业,景皇之后根基更加稳固,除了铁蹄踏破皇城……那便又是翻山河动荡生灵涂炭,他们想当皇帝为了什么,不应该是为了让百姓安康,守护家园河山么?”

“你说,如果当年郁王爷不造反,是不是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了。如果秦子洛不造反,容祈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本本分分地娶我,然后我嫁给他,我们好好过日子,他为朝廷效力,我为他生儿育女。可是啊……”

我叹了口气,抹掉眼底的水泽,笑着说:“好了,我没事了。”

我知道容祈一定会回来,带我离开。

之后顾且行再没来靖王府找过麻烦,因为他那个养尊处优的太后老娘,染上时疫了。怎么偏偏不是别人,而是太后,有人加害是再明显不过的。

我怀疑这事是陈画桥干的,之前她便向我透露过先皇的死因,兴许本打算让我出手跟太后作对,可惜我太安生了。也有可能,陈画桥故意加害了太后,分散顾且行的注意力,好协助秦子洛逃跑。反正不管怎么说,太后那个老太婆活着,对所有人都没大有好处,除了顾且行,大家肯定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一个人让所有人都喜欢不容易,但能让所有人都讨厌,那绝对是种本事。

很不凑巧的是,靖王府里的这位老太太,似乎也被人惦记上了。

秦子洛离开已有五日,靖王府外的官兵撤去了大部分,余下那些只是为了防着我们这些妇孺,进进出出都得同守门的打报告。

郁如意购进大量预防时疫的药材,府中上上下下都在服用,并且除了运送物资以外,靖王府很少有人出入,基本上没有被感染时疫的可能。

那天秦老夫人的病情忽然加重,一通高烧烧得老太太差点咽气儿,我也好心好意地过去看了看。

郎中过来看过,很不幸地告诉我们,“老夫人染上时疫了。”

我觉得这简直是个趣闻,这老夫人整日在房里躺着,连口外人带进来的气儿都呼不着,算是王府里最不可能染病的人了。

我理所应当地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另一出加害。

郎中说老夫人染上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她身子骨太弱了,近来也别服那些苦兮兮的药了,爱吃什么就多吃点,好生养着,等着含笑西去吧。

王府里瞬间就炸锅了,郁如意难过得又抹了两珠眼泪儿,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有意无意地躲得远点,生怕自己被传染了。

我送着郎中出来,在门外又多问了几句。

郎中说这时疫也不是染上了马上就能看出来的,它总得有个潜伏的过程,而老太太身子太弱,才潜伏得比常人时间短点。而且秦老夫人平常不出门,她平白染上确实不可能,很有可能是身边什么人带过去的。只是现在时日太短,兴许染病的那个,连自己都没有觉察。

我请那郎中等等在走,回去把贴身伺候秦老夫人的几个丫鬟叫出来,让郎中挨个给把把脉。把到那个云珠丫头的时候,郎中眉头皱了皱,对我使了个眼色。

丫头们自然知道我是请郎中看看她们几个有没有染病,前头几个郎中都没说什么,偏偏到了云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那意图便很明显了。

这云珠丫头心理素质不行,当场就昏了过去。大家知道她染了病,也没人敢上去抬她,就由着她在地上躺着。

这场时疫的方子上面还没造出来,我估摸着甘霖皇叔肯定已经被顾且行请进宫给太后治病了,一时找不到好大夫,我们这边也只能看运气了。

我命人戴了手套将云珠抬到房里去,又打听了另外几个丫头,这云珠最近有没有出过王府,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丫鬟们说云珠是秦老夫人最喜欢的丫鬟,模样漂亮能说会道,还曾打趣说要把她给容祈做个偏房。不过容祈自然是看也不正眼看的,但却勾起了小云珠飞上枝头的愿望。之前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从顾且行的人开始围王府的时候,这云珠晚上睡觉之前,总要往外头跑一跑,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干什么,夜会情郎呗。

旁人不敢靠近,郁如意便衣不解带地伺候在老夫人身边,我偶尔也跟着帮帮忙,总归小心着些就是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云珠醒了,我便过去看她。她自知道自己得了时疫,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了,用丝帕捂着唇不停地咳嗽。

靖王府的丫鬟倒也不算穷,可是云珠手里的这方丝帕,对一个做丫鬟的来说,着实有点失了本分。我在那丝帕上仔细看了看,很快便认出这是宫里做出来的东西,而且边角上的凰尾图,是太后最喜欢的。

“这丝帕谁给你的?”我问道。

云珠有点几张,急忙将手背到身后,垂着眼睛道:“奴婢,捡的……公主,奴婢这里不干净,防着染病,请公主……”

“谁给你的!”我再重复一遍,定定地看着她。这个蠢货,便是有人故意赠了她太后用过的染了时疫的丝帕,将那病带到了靖王府里来,而且目标很可能就是秦老夫人!

云珠终于还是告诉了我实情,原来她早就勾搭上了卫军统领萧益,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情,她和萧益往来密切,那丝帕也是萧益送给她的。

又是一个被情爱所利用的傻丫头,可是我并不觉得这云珠有多么可怜,她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罢了。萧益拿了太后的丝帕给云珠,丝帕这东西过于私密,又是掩嘴轻笑,又是擦嘴抹泪儿的,想染上时疫太容易了。而云珠为秦老夫人身边最贴身的人,照顾那么个病秧子,凡事亲力亲为,就秦老夫人那身子骨,喝再多预防的汤药也挡不了。

看来这事情应该是顾且行指使的。对付这秦老夫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无非是他自己的老娘染了病兴许日头不长了,顺便拖个老太太下水罢了。再说,顾且行很有可能怀疑,太后的时疫,也是被容祈这帮人祸害上的。

可无论如何,这事情不能流传开来。容祈若是知道他娘的病因,同顾且行对立干上一仗是在所难免的。我虽然相信容祈的手段,可顾且行的狠辣和遮天权势,容祈与他作对,不死也得掉进去半条命,兴许这也是顾且行最愿意看见的。

我不能让容祈知道,不能让他们敌对。就算顾且行的作为让我很难过,我私心里,对他也恨不起来。

我对云珠道:“听说你在府上还有个妹妹,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里安顿到别处,至于你……”我抬手扯下她床边做装饰的纱帷,随意丢在她身前,冷冷道:“一炷香之后,如果你还活着,死的那个会是你妹妹。”

我转身离去,听到云珠坐在床上嘤嘤哭泣。威胁这种手段,我也不是不懂。不过其实,就算云珠不死,我也不会对她妹妹怎么样的。不过外人都传我这公主蛇蝎心肠,想必云珠不敢不死。

她上了吊,就用我给她的那方纱帷,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颇有些悔意。我叫人将她的尸首烧了,倒是也没急着去找她的妹妹。如今府上已经有人感染了时疫,未免扩散,还需及时做好防范手段。

尤其是如意和经常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

昔年我多病,没事也会翻两本医术,知道些简单的除病法子,能用的都在王府里用上了。宫里又送来些避疾的荷包,意思是让我和身边几个丫头分别用上,省得被传染了。我也没好意思吃独食,总归我不会经常见那秦老夫人,便差人送去给了郁如意。

云珠的死传开以后,秦老夫人知道是我和云珠说了番话,后来她便自缢了。

那是她私心里最宝贝的丫头,她虽自知命不久矣,也要给那丫头讨个公道,无非是故意寻我不痛快罢了。

我大大方方地去见了秦老夫人,对逼死云珠的事情不否认也不点头,只有些无情地说:“大约她是知道自己染了时疫,怕活着平白牵连了旁人,便想不开了吧。”

“我也染了时疫,按照你这意思,是不是老太婆我也该找根绳子上吊,再让你烧了!”这老太太虽然病着,训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显得气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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