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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尚书扬州

“皇贵妃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奴婢照吩咐去办便是。”,见到郑贵妃脸上的表情,李凤翔也好似大大的松了口气。

隐隐间,李凤翔甚至觉得,如果郑贵妃果真选的是“中策”,那么自己这回到底要不要帮她,就要再仔细考量一番了。

“如今宫里头还有多少人手可用?”,郑贵妃虽然没有完全说明白,可是李凤翔也知道,她问的正是东厂那批番卒。

“入宫的约有四百余人,其中一半在此,另一半则在养心殿里。”,李凤翔既然是提督东厂,对卢受的布置自然了如指掌。

“不过这乾清宫外,约有百人乃是老贼心腹,怕是指派不得。”,说到这里,李凤翔也不禁略压低了些声音。

“这些年过去了,李公公仍还在记恨?”,郑贵妃听李凤翔口称卢受老贼,也是忍不住轻笑。

“当年老贼与王体乾在相争时,我那干儿马文轩不过是乾清宫里一暖殿。”,郑贵妃不说还好,只一提起,李凤翔的脑门上顿时便蹦出几根青筋:“纵使贪墨过些经手的银子,所得的罪过也绝不致死。”

“可老贼却只因他向王体乾进过些孝敬,便指使厂卫将我干儿在司礼监里活活打死。”,说到这里,李凤翔的眼眶也突然红了一下:“奴婢当时是亲眼看着,却力不能救。”

“若说起来,我儿向王体乾进些孝敬,也是受我指点,却不想竟会受到这般的牵连。”

“公公不必太过自责了。”,郑贵妃见李凤翔只在那里感慨,惟恐会因此而误了正事:“此事过后,李公公自然有番大富贵可享。”

“我虽是答应过你。”,只停了半刻,郑贵妃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我虽答应过你,日后让你做这司礼监的掌印,可你也答应过本宫,不得伤他性命。”

“奴婢自有法子让他生不如死。”,李凤翔的脸上,生出几分狰狞:“咱家这些年来,也是这么过的。”

“唉……”,郑贵妃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目光略微朝着殿后的方向瞅了一眼。

“福王如今心绪可稳?”,但是随即,郑贵妃又转回了头来。

“王爷正由卢九德陪着,在西暖阁里歇息。”,听问起福王的情形,李凤翔连忙回道:“王爷未之国时,便与九德颇有些亲近。”

“此事本宫倒是也知道些。”,提起了儿子,郑贵妃脸上才难得的泛上几丝笑意:“福王爱吃甜枣,便常称那小官儿‘胎里红’,有他陪着,想来不至于无聊。”

“你稍后亲自去西暖阁一回。”,又停了半晌,郑贵妃继续开口说道:“就让卢九德陪着,把福王送到殿外方从哲那里去。”

“把王爷送到方阁老手上去?”,李凤翔听了,顿时口中一滞,“娘娘……”

“替皇上拟旨。”,郑贵妃像是没有听到李凤翔的声音一般:“朕日感身体沉重,惟恐不支,兹有负祖宗托付。传太子于御前听诏,见旨即行。”

“奴婢遵命。”,李凤翔又是一愣,随即又立刻明白过来。

“其他的事情,就拜托李公公了。”,郑贵妃一语既毕,便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神深深的望了李凤翔一眼。

正阳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北镇抚司。

虽然如今锦衣卫的兵额,满打满算只不过是三千余人,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可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城里稍有风吹草动,这里便会立刻收到消息。眼下虽然已是深夜,可是偌大的镇抚司衙门里,仍然不时的有人来往。

西北面的典薄厅后面,借着还算是明亮的月光,锦衣卫提督巡捕梅国林,正急匆匆的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走去。

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扉,里面却是立刻响起了一阵犬吠。

“若是国林来了,直接进来便是。”,再隔了片刻,又是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来人听见,连忙应了一声,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扇。

只是门扇刚刚打开,便看见院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了过来。梅国林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撞在脚上,脸上随即露出几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孽畜如何不认得人。”,又是一道人影,从房里走去,走到梅国林身边,把他脚边的黑影提起,丢到了一边。

“上好的獒犬,自然该有几分凶性。”,梅国林似乎并不急着说明来意,只是拿目光看着被丢到一边的獒犬。

这只獒犬年纪尚小,只有一尺多高,不过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凶性。刚才突袭梅国林不成,如今又被拿目光盯着看,立刻在口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咆哮。被主人挥手轻喝几声,似乎感觉到没机会了,才是不满的拖着尾巴跑回屋里。

“犬如其主,只看那川中秦家的白杆兵,便知道这獒犬的习性。那秦良玉虽是个女子,刚烈却比起寻常人更盛。”,小院的主人见獒犬不满,也是觉得有趣。

“不过似乎倒也不尽然,据说始皇帝扫灭六国时,所牵的也只是只柴狗。”,只是略想了一番之后,又跟着追了一句。

“指挥使大人见多识广,属下自叹弗如。”,梅国林忙不迭的开口回道:“秦守备的这件赠物,看起来倒是合大人的心意。”

“豢养鹰犬,无非是图一个‘忠’字,养的什么倒在其次。”住在这座小院里的,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

“适才早些时候,养性可巧是从家中送了些酒菜过来,你正好陪我小酌几杯。”,骆思恭一边掩上小院的门扇,插上门闩,一边对着身边的梅国林说道。

“大公子孝顺,指挥使大人有福。”,梅国林也丝毫没有推辞的意思,跟着骆思恭向着房里走去:“这几日大人都未曾归家,家人自然是要想念了。”

“我也是怕它凶性不消,带回家里去咬伤了人。”,见提起自家儿子,骆思恭难得的在脸上展开几丝笑意,指了指趴在墙角的獒犬笑道:“这司所里头,毕竟不如自家宅院舒坦,等过几日把它训熟络了,再带回去不迟。”

梅国林也转过头去,看了眼身边的幼犬,目光略微带着些怪异。这只獒犬,是上回川中的石柱土司官秦良玉领“白杆兵”援辽,路过京城时所赠。

梅国林知道獒犬向来都有凶性不假,但是眼前的这只,不过才三四个月大,尚且在幼年,大小也不过一尺高低,要说能造成多大危害,梅国林倒是不相信。况且就几天时间,能训出个什么样子来。

“咳……”,骆思恭见梅国林的目光一直落在獒犬的身上,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让他回过神来。

“适才的客人,是从哪边来的?”,骆思恭从食盒里,不紧不慢的提出几盘酒菜来,因为食盒做的严实,尚且都冒着热气。

“是东边来的。”,梅国林不假思索,立刻开口回道。

“哦。”,骆思恭正在拿着两只酒盏斟酒,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禁不住手上一抖,几丝酒浆渗出,漏在了桌上。

“来的是哪位?”,骆思恭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可是随即又立刻睁了开来。

“东宫伴读邹义。”,梅国林伸手想拿桌子上的酒盏,可是犹豫着又停住了手。

“说了什么?”,骆思恭抬头看了一眼梅国林,把酒盏向他面前推去。

“倒是没有直说。”,梅国林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只是让属下好好读一读《尚书》里的扬州那段。”

“属下虽自认不算愚笨,可这读书一事,却是有些为难。幼年时在学塾里倒是曾经读过《尚书》,这许多年过来,哪里还记得清楚,其中好似也没有说过扬州的。”

“《尚书》?扬州?”一时间,骆思恭脸上也泛起和梅国林差不多的神色。

虽说骆思恭已经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到底不是个读书人,肚子里的墨水也不会比梅国林多多少。

“你既然不记得了,哪里会知道。”,骆思恭无意中被戳中了短处,连带着对梅国林也大为不满:“你且去寻一本《尚书》来看看。”

“属下已经带过来了。”,梅国林虽然肚子里墨水不多,可是机灵却不差。点了点头,从怀里抽出两本书册,分出一册向着骆思恭递了过去。

骆思恭望了一眼,见两本都是相同,看来梅国林也是有备而来。

“赶快翻翻看。”,邹义如今虽然还不算什么大人物,可是到底是东宫太子身边的贴己,大半夜的跑到镇抚司里来,骆思恭绝不会以为他是来劝自己读书学道理的。

“还真有段说扬州的。”,梅国林把书册拿在手上,一阵紧翻,只翻了十来页,眼前顿时便是一亮。

“哪一段?”,骆思恭也迫不及待的问道。

“《禹贡篇》里,就……就这里。”,梅国林把书册竖起来,指给骆思恭看。

“淮海惟扬州。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厎定。筱簜既敷……沿于江、海,达于淮、泗。”,骆思恭顺着梅国林的手指看了几眼,又低头在手上翻了一阵,小声的念了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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