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弹一上班，就去几个车间巡察。她突然觉得，有权的日子，每时每刻都是阳光灿烂。她背着手，迈着八字步。
这个姿势，是谈弹看乡间的剧团演古装戏看到的。一直找不着机会，现在，派上了用场。难怪人有说，时刻准备着。这一准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在她看来，这样的姿势，就是为企业管理者准备的。
三个车间巡察下来，训了几个人，骂了一个人，反正是嗓子眼又冒火了。
巡察结束，谈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先到凌然这里，算是报到，也算是汇报工作。
“累死个人了。这比管一个食堂，管三个老娘们累多了。”谈弹坐下，没有忘记一件大事，提醒，“凌总。你记一下。我一上班就去了车间，又发现了几处，对，四处安全隐患，全部整改到位了。我盯着的。”
凌然就把那个布艺大号的笔记本拿出来，在上面记下来谈弹所说。
谈弹说：“那些娘们，就是不长记性。我今天可是说了，下次再发现，我不是说，上去就抽她嘴巴，踹她屁股。她的男人不舍得踹，我可舍得。”
凌然必须有表情回应。人家这已经摆出工作的主动性，你得有表情呼应。
谈弹说：“这一圈跑下来，还真的很辛苦。难怪老满说，管理一个企业不容易。现在，我才是深有体会。”
凌然继续在脸上挂上笑容。
“不过呢。也很过瘾。”谈弹有了感受，有了体会，不说出来，难受。她接着说：“孩子们大了，都上学了，比我有本事了。我不敢再骂他们，不敢再打他们。说实话，为这个，我憋屈过。孩子们会长本事的。我再骂，再打，最后，他们会反过来，报复我的。”
凌然惊了一下。嗯。这可是新鲜的想法。他刚才貌似在记谈弹说的话，现在，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对方。
谈弹说：“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新的路子。哈哈。这也算是新路子了。哪个娘们要是不听话，哪个小子，要是捣蛋，看我不骂死他们。再把我弄毛了，老娘照揍不误。”
凌然张开嘴巴，一副惊讶的表情。
谈弹说：“凌总。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厂子里的人，没一个，不是我的亲戚。他们在我面前，全都是小字辈。”
“哦。谈副总。”凌然发现这是一个问题最好的切入口，说：“话到这，有一个事，我得说。这也算是工作上做一个调整。”
“怎么，不打算让我当这个副总了吗？”谈弹的脸色可是不好看了。那个样子，像是要准备跟人吵架了。
“不是。给你再压担子。我正在考虑，这个厂子的人事方面的事。你现在这一提醒，我觉得吧，今后，这个厂子的干部任命，由你来做。”凌然说这话，可是笑笑地。
谈弹两只大手可是一拍了，“是吗？这就太好了。我喜欢做这个。这就跟过年过节，哦现在也不是年节上了。平时也可以的。上门来的孩子，给一把糖，什么的，他们会很高兴的。”
凌然就又笑了。准确的说，凌然是乐了。谈弹的语言不但生动，比喻也贴切。只是，话说的，是粗了些，糙了点。
“我是说，目前，厂子没有上规模，不要随便增加干部的配置。每增加一个干部，就少了一个工人，就增加了管理成本。”凌然说的时候，一直看着谈弹，注意对方的反应。
“对的，对的。你说的太对了。”谈弹附和了。也就是说，她不想随便就增加一个管理的人。
凌然说：“具体的，谈副总把握就是了。”
“这个啊。我的经验少了些。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你是正职吧。我是副的。我听你的。”
凌然说：“就现在的人员配置，基本上不动。管理人员，也不要增加。等厂子扩大，上规模，再增加干部的配置。你说呢？谈副总。”
“就按你说的，就这么定了。我就管人事吧。哦。不对，是我的工作中，又增加了一块。是这个意思吧？”
“对的。你的工作任务是重了。要注意身体。你现在，分管行政。还有后勤，包括食堂这一块。再就是思想工作。现在，又增加了人事。担子真的不轻。”
“没事。我这身体，五大三粗的，经得住，熬。”谈弹说了，手掌拍在木制沙发的扶手上。
凌然在做记者时，跑的就是农林口，没少往乡下跑。他明白这个“熬”就是经得住折腾的意思。
满玟在隔壁的办公室里，已经听见谈弹的说话。大嗓门，几百米外也能听见。
一会，满玟把谈弹的茶杯端过来。刚才，也就是从凌然这里出去后，她想应该帮谈弹把茶泡上。现在，把茶端来。谈弹可高兴了。
“满主任做事，就是没说的。满山就说，没有哪个企业的办公室主任像满玟这样的。”谈弹一口气就喝下半杯，牛饮状。
凌然笑着说：“满山制造，有这些能人在，要是发展不起来，天理难容。”
“就是，就是。现在，又有凌总这样专家级别的，满山制造肯定能够做大做到强。”谈弹端茶杯站起来，又说：“我回去歇一会，还得去食堂。伙食，是个大问题。食堂的三个老娘们，你一会不盯着，她们就偷懒。”
满玟就看了凌然。
凌然已经低头，在窃笑。谈弹刚才的口气，就是地主婆的口气。他要不笑，就得憋着了。
谈弹离开后，满玟也是要回自己办公室的样子，却拐了一个弯，到了凌然的办公桌前，悄悄地丢下一句话，“这个副总，够厉害的吧？”
凌然只有一笑。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一般的。凌然可是记者出身，什么人没见过。
满玟又丢下一句，“时间长了。你还会发现她另外的一面。”
凌然抬头看了满玟。什么意思？很显然，这个另外一面，肯定让人很棘手。
“还有。她那两个弟弟，也不是省油灯。”满玟说了，一笑，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