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从天膳坊出来的时候，是红姑送的我。已经成为她师傅的天膳老人只在房中看了我一眼，然后脸上是一脸心痛的样子，看似巴不得我就早点走。
安静地陪着我走出天膳坊，红姑在坊外站住了脚步，我也随之定下了先。
扭过头对红姑笑了一下，我道：“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了，我也赶着回去，你也就先进去吧。”
从刚才开始红姑就一直沉默着，但是现在我都开口了，她也不能再沉默下去。撇过目光，她的声音扭捏。
“夫人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我把我们两个共同想出来的…….”
没等红姑说完，我就直接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那么多的理由的，帮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又不费我多大的力气。你无需觉得是你承了我的情，本来星沉月落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随意地解释着，我也没有想着要把真实的缘由告诉她。难道要我说我是看她可怜，才会同情她的吗？或者说实话是因为我能够理解她那种固执的心情吗？
开玩笑了，我素来不是这种煽情的人，有些事情，还是放在心里的比较好。况且这样的事情，即便我不说，红姑也许心里也有数吧，毕竟是能同我相视一笑，能让我在瞬间感觉心意相通的人呀。
红姑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我不愿说，所以她也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说什么。我能感觉有什么话梗咽在她的喉口，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了。
“好了，也不同你多说了，我们家容止还等着我赶回去，我便先走一步吧，期待你取代你师傅，成为膳食界一代宗师的那天。”
轻声地祝福着，我也不在意红姑有没有听见我后面的话，说完话我便直接把正在我怀中折腾来折腾去的公子给放了下来。小家伙三天没有运动，可能也是憋坏了，被我放下来后立马就迎风而长，变成了大的形态。
一纵身跃上公子的背，我最后对着在下面仰首望着我的红姑一下，然后轻拍了一下小家后的头。小家伙知晓我的心意，直接撒开退跑了起来，将红姑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权且将红姑的事情当做意外发生的事件，我并没有把她往心里放，看着半空中的流岚飞速地从身边掠过，脚下是不断变换的屋翎建筑，我去意颇急，心中想到夜容止，更是归心似箭。
幸而诸毗山并不禁空，所以我才能驾着公子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飞着。而小家伙的脚力一直都不是盖的，所以不过盏茶左右的功夫我就已经看到了来时下船的那个渡口。
让公子在离着渡口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从云端降下来，把被我强制变小的小家伙抱在怀中。小家伙看上去玩得并尽兴，在我唆使它变回来时还显得不怎么情愿。我却是罔顾了它的意愿，强着让它变回来了。
也许是我选得时间太不凑巧，渡口停靠的船中并没有楼家的客船，而当我随意找了一个船家问的时候，却被回答楼家今日的船已经出海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我略微有些失望，但是我也不想再等明日下一班的楼家客船再来，于是左右询问了一下去昆吾的其他的小船只，还真的给我找到了一个。
对着那个看上去有些老实的船家表达了我想要娶昆吾的意图，那船家却也好说话，尤其是在我许下十颗四品灵石的报酬下，当下就拍板答应了。
等我上了船，也没有怎么安置，就看着船家解开船缆，然后就开船了。
看着眼前碧绿得有如一块巨大的翡翠的海面，我静静地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
现在青玉案也已经拿到手了，总算是可以救醒夜容止。可是等夜容止醒了之后呢？我到底又该何去何从呢？继续留在镇墟殿吗？我想我没有那样的气度再同夜颜绝虚以委蛇下去，便是他是容止的长兄，我心中也已经存了这样一个芥蒂。想来夜颜绝也不愿我再呆在夜容止的身边。可是让我就这样放弃容止，干脆洒脱地走掉，我更是做不到的。与夜容止之间的这段感情，虽然是他先开的头，我开始也只是被动地接受，但是只要他没想着要放手，我是绝对不会先说再见的。
只是，想到同夜容止的这段感情，我不由得苦笑。我们之间要想继续走下去，可谓是困难重重。我们之间实在是横亘了太多的东西，太多的人。夜容止有着他镇墟的使命，而我也是神族的人，不管是立场也好地位也罢，都相差得太远。
西下的金乌依旧隔在合虚山之间，两座巨大的山峰对立着，任凭金色的光芒散落水面，没有丝毫波澜的海面平白被镀上一层金光，使得碧绿的海面变成了碧金色。眼前的海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落海，看不见边际的海面中一叶小船悠悠地飘荡着，这样的场面看上去却也算得上是一副美景了。
这片落海，在船家的解说中，真正的名字其实应该是碧落海。因为在传说中，这片海的形成是因为当初神荒的时候，裂墟的天曾经塌了一块，而天上的不定水倾泻下来，咂得这片地方直接出现了一片湖泊，而这个湖泊在经过几纪的演变之后，不同的水系汇入这儿，便逐渐形成了眼下的规模，成了裂墟之中四海之一的碧落海。
“其实关于碧落海，还有一个很古老很悲伤的传说。”船家说这话时声音略微低沉，但是看她脸上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我的好奇心倒是有些被她吊起来了。
船家见了我的反应，于是笑了一下，接着道：“这个传说真的已经很久了，几乎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传说，也只有我们这些还在碧落海上摆渡的人可能才听过这个传说。传说在坠星历的时候，那时就已经有了麝月宫，只是还不是像现在的麝月宫这样是三山中的巨头，但是那时的麝月宫却也是九嶷最大的势力之一了。”
似乎是在回想着，船家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种缅怀的神情，道：“那时麝月宫宫主的女儿名叫凰风华，同现在三山第一美人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而已。凰风华也是当时三山第一的美人，呵呵，其实麝月宫的宫主，哪个不是三山中极美的呢？”
摇了一下桨，人到中年的船家笑了一下，似乎是为自己跑题了而道歉，接着又道：“凰风华同一个男子相爱了，那个男子正是楼家的先祖。那时的楼家在昆吾虽不像现在这样豪奢，但是也和麝月宫一样，是一等一的世家。夫人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两个人相爱的话，岂不是刚好般配？”
突然把话头引到了我身上，我一愣，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却看见那船家笑了一下道：“没错，若是这两个人是在现在的话，这样的一桩恋情自然会被传为一桩佳话。但是那个时候是在坠星历，坠星历时族类之间的界线可不像现在这样，现在几乎是没有了族类之间的界线，但是那个时候，辰族、梵族和离族之间的分别可是很明显，三山之间也几乎都是隔绝的。因此身为离人的凰风华和身为辰族的楼家先祖相爱，这对于两山来说都是一桩大事，两人遭到了双方家族的强烈阻碍。”
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我却是不知道原先三山之间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三族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界线，光是现在是完全感觉不出来，我几乎也是完全没有族类的概念。
“楼家先祖直接被家族禁足，而凰风华也是被安排嫁给九嶷另一世家的公子。可是就像是所有传奇话本中所写的那样，越是遭到反对的爱情往往会越加炽烈，就在凰风华出嫁的那天，楼家先祖竟然逃了出来，还到了麝月宫，他在婚礼的前一刻带走了新娘子，两人相偕出逃。但是包括凰风华未来夫家在内的三家人一起派出大量的人手来追他们，就在这碧落海之上，两人被围困，九嶷的要把凰风华带回去，而楼家也要让男主人公回去娶别家的小姐。两人眼见无路可退，便做了打算决定直接殉情。”
故事说到这里，船家的脸上也流露出遗憾的表情。只是这样的结局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像这样的故事，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流于俗套了。
“最终两人相拥着跳进了海中，没有接受他人的拯救，毅然决然沉入了海底。如果这的故事只到这里的话那也不能被我们这些人铭记到现在，也不能成为一个传说了。”
哦？被船家的话一挑，我不由得诧异道：“莫非还有什么后续发展？”
“自然。从此之后，在碧落海上，偶尔也有出现过神秘事件，有几次船家说是见到两个男女抱在一起的景象，画面上的两人相顾而笑，很像凰风华和楼家先祖的样子，两人站在一朵莲台之上。但是一旦想靠近的话，这个画面又会不见。”
船家这样说的话倒是有着神秘的地方在，也难怪会被这里的船家流传下来。只是不知为什么，当船家说完这个故事之后，她突然露出一种阴冷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很明显能看见其中的怜悯。
我心中一沉，下意识就想调动灵力做防备，谁知不管我怎么用心神，体内的灵力便恍如沉睡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更如坠入深渊一般，我目光不愉地看着眼前突然露出本性的船家。
“看来夫人已经发现了呢，不过总算是让夫人着了我的道，也不枉我废了这么大的心思给你讲个故事。”
嘲讽的语气落在我耳中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测，我逼视着她，咬着牙齿道：“你到底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