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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般的婚宴(六十九)

婚宴在艾方斯家的大厅里举行,到场庆贺的宾客们川流不息;他们坐在雅士培里的高级古董高背椅上,杯弓交错,谈笑风生。

长长的桌子围成长方形的阵式,一排约可坐廿几人,上覆雪白的亚麻桌巾,贵重、光亮的银制餐具被擦拭得光可监人,威其伍德的jīng美骨瓷制品、斯汀格尔的水晶杯,则显示出高尚的品味与价昂的艺术xìng,每次上菜时的十八K金的托盘更是眩目得逼人,尤其是在纯金的金狮烛台不时的掩映下,上面所镶嵌的红sè拓琉石也随之发出璀璨的光芒;艾方斯夫人坐在能目视所有宾客的正zhōng yāng,她颈上戴着同样来自女王御用礼品店──雅士培里的珠宝,位列首席。

若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应该会对如此豪奢的场景咋舌不已;不过,来客尽是伦敦舰队街及各大企业的佼佼者,他们早已习惯享受财富的洗礼,而且一向只要求最好的、格调最高的生活,所以艾方斯家所提供的服务,在这些上流人士看来,也只是水准以上罢了。

仆役长鲁兹立於玄关处,穿着他浆挺的雪白制服,一一检视来客的邀请函并唱名;报完几名国会议员和『舰桥』俱乐部的所有VIP会员们,他开始从艾氏集团中最大的百货公司『梅林克』十家各地的负责人唱起名,北从约克的总经理波瑞.季柯,经过利物浦、曼彻斯特到伦敦总公司的总经理西蒙.霍华,这些集团中的高阶管理阶层相当惹人注目。当然,艾氏集团旗下的几个分支企业也到场了;『西联』矿业的几个人物也来了,『可鲁贝尔』石油公司的执行长本恩.达贝是其中之最,他自己也拥有不少事业,而他的女儿碧亚翠丝.达贝,更与西蒙连袂出席,佳期似乎不远了。

一些夫妻档也是受邀的佳宾:『凯塞』香水公司的雷纳和关朵琳.凯塞夫妇、安德鲁.威其和他美貌的妻子费欧娜、格雷姆夫妇、查尔斯.云佛也领着他的妻子前来;盛装前来的男男女女纷至沓来,红地毯从大门口一路远远舖到了正门,长达十公尺。

这会儿可真是人文荟萃呀,珊曼莎不禁想着,牵引她的新婚丈夫亚德安,象徵xìng地出来亮亮相──现在可轮到他们的独脚戏上演了,只不过,她真讨厌这种剧码。

开场时,她戴着白缎手套──艾方斯夫人特别要求的──纤纤玉指扶着亚德安的手肘,持刀心翼翼地在七层雪白的鲜nǎi油蛋糕──端还放置了一对假人──象徵xìng地切了一下。

鼓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落地沸腾在偌大的宴客厅里,两、三百人的掌声几乎要淹没乐队的音乐声;虚伪的笑容夸张地反shè在每个人的脸上,突然间,她回忆起上午婚礼结束时的一段插曲。

当时她与亚德安一起步出教堂外,按照一般新娘的惯例,要扔出新娘捧花;由於花束是看似不甚吉利的黑玫瑰,除了兴致勃勃的伴娘莎拉,几乎没有一位未婚的姐想抢夺,所以当她以想把这段婚姻也远远抛开的心情,用力把花束一甩时,新娘捧花一直飞向一旁的绅士群里。

无巧不成书,西蒙.霍华一伸手就接住了;他愕然瞪视着她,彷佛她扔过去的是一颗炸弹。

她并非故意要把花束扔给他的,那真的是一次意外;在那份莫名的尴尬中,他们的视线曾短暂交会,但也仅只於此──因为她很快就被促拥着带离人群;要不是这样,她真想知道他作何感想。

黑玫瑰……是的,只有她才会想出这种好子;当她抛出新娘捧花时,女孩们的眼神似乎告诉了她:这桩婚姻已经胡闹够了,而艾方斯夫人的忍耐,也已经达到极限。

现在她被迫换上一套豪华的CD礼服,上好的绸缎料,敞领低胸──艾方斯夫人借她的新衣──颈上挂着义大利名牌『宝格丽』霸气十足的白金颈链,大颗的巴西碧玺辉映着光璨抢眼的造型,手腕上也搭配了同一个品牌气管式的蛇型缠绕式白金手环,她红sè的秀发梳向一边,粉底好不容易已覆盖了瘀伤的脸,加以长发半掩住微肿的左颊,旁人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掴痕;发际那支价格昂贵的碧玺发夹和搭配的耳环,细碎绿sè宝石不时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穿着这一身华服,又戴了满身的宝石,使她有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华丽典雅的风格。

但珊曼莎几乎无法忍受穿着这一身,被要求孤独地坐在一角──亮相之後,因为她那盲眼的年轻丈夫从不在人前进食,被珍妮丝带回房里服侍用餐──她貌似娴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左手的无名指套着不熟悉的结婚金戒指,被众人的欢笑声和对面的艾方斯夫人紧迫钉人的目光困在当场,无法逃脱,只能期待度过漫长的三个时婚宴。

宴会的漫长也是有道理可循的。

主厨汉娜使出浑身解数,又从各大饭店找了几名主厨过来帮忙,应艾方斯夫人的要求,做出最时兴的、最绝对正统的义大利菜,以回应这个欢欣、值得大肆庆祝的rì子。

开胃前菜是生牛肉冷盘,再来是酪梨凉拌红椒和蕃茄;帕耳玛省的风乾火腿薄片上桌了,上覆以哈蜜瓜切片,洒上白芝麻,沾十年以上的上品红酒醋,滋味真是美不可言。

威尼斯海鲜汤接着来了,主菜是腓力牛肉,搭配米兰蛙腿,牛膝以鲜茄、起司和大蒜佐味;干贝蔬菜虾风味独具,口感好,火候工夫更是一流,只要淋上当地最香浓的辣椒油即可,蜗牛焗nǎi油味道浓厚,搭配的西西里超辛辣的辣椒酱,却显得极为爽口,而众饕客也着实享用了一顿美食的飨宴。

大餐後,甜按顺序最後端上桌。

威尼斯特级软起司咖啡松糕、烤蕃茄水果酱,毫无半糖分,甘美得更是令人食指大动;拿波里知名的提拉米苏傲视全欧,搭配甜滋滋的冰镇柠檬酒,为最後作了一个完美的总结。

艾方斯夫人如女皇般地坐在首席,傲然向满座的宾客举杯,有如君临天下的王者,正在俯瞰着自己一手所创建的王国;谈笑间,她与众人畅饮闲聊,并不时朝着众人之中的几名大人物颔首致意。就在她的王国里,总不乏此类奢华的宴乐,而她也能傲然、任xìng地悠游於品味相当的友伴之中。

可是,珊曼莎就不同了。

在这些富豪之流的包围下,她只觉得彷佛置身孤岛;身旁的笑声、谈话声都显得如此遥远,也如此不真实,好像她与他们之间隔了一道透明的墙,彼此毫无交集……

因为她正在作着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她沉默地用叉子刺着盘中的月桂叶,几乎吃不下什麽东西,不过每次她的香槟酒杯被注满时,她都很快就一口饮尽;宾客们的谈笑声,空洞地在她耳际回响,令她觉得神经紧绷,只觉得烦躁不已。

这是个噩梦,她悲哀地想,如果死了,或许还比现在活着更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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