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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11、 泄洪

一、

一早给小李打去电话,说我要去看他,他听后有些惊讶。

与小李在市区的办公室里见过几面,很朴实的一个小伙子,说苏嘴那个地方的方言,快得象唱歌。看我不懂,他便大着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左右找能帮他翻译的人,如碰巧这个时候没人闲下来,他就只能细着声音再说一遍了,依旧快得象唱歌,只是更加的没底气了。其实我多半还是不懂的,但为了让他少受些罪,也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于是,大家就都解脱了。

电话那头的小李,显然很高兴,和我说了许多事情,电话这头的我伸长了耳朵,如在做英语四、六级的听力测试。我问他,从总站有车去那里吗?他和我说,要去楚州坐,他说,千万不要坐到苏嘴的车,我还没来得及问个为什么,他又如前几日电话中那样,欣喜地告诉我,淮河泄洪了,淹了他们的桥。

我很想搞清楚那些信息间的关联,但这样的好奇心必将提升我的听力水平所难以驾驭的测试难度,于是乎只挑了自己需要的只言片语记下——到楚州,坐去洋桥口的大巴车。

出发前,又处理了几个电话,关于工作上的事情,有北京的,也有本地的,有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但当最后一个电话挂上时。竟有要呕吐的感觉,可能是天气有些闷热的缘故,也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不过,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心里还是很激小李的,感激他爽快地接受,使我有了一个短暂离开淮安的理由,尽管还是觉得有些想要吐的恶心。

本想着一个人图个清静,可刚到了车站,就碰到了熟人。他是本市公交系统的小头目,上车时捂着投币口和司机说,我是他朋友。我也便不得不进些做朋友的厚道,又是生意,又是文化地陪他高谈阔论一路,没想到恶心的感觉倒是好了些。为了帮我节省十余米的路程,车子没有进站便被他叫停了,我也算是享受了回特权。

二、

去楚州,要转8路汽车,晃悠着裤袋,听到里边丁丁当当的,便自信自己带够了零钱。但当快到站台时,摸出来的“丁丁当当”,竟全是一毛的,再有的两张纸币又全是粉红的一百元。于是,不得不在车站上将包翻个底儿朝天,才最终凑出两块钱来。手里拿着这一把硬币,排演着与司机歉意,“您看这是两块钱,您数数”......想想全车人好奇的目光聚焦过来,看着司机不耐烦地数钱,自己倒先投入地脸红起来。

不过我排演好的台词,一时没派上用场,连着过来七、八辆8路汽车,全是带空调的,那是八路汽车的顶级配置,是要三块钱来消费的。开始我还陪着笑脸和司机招呼,可否能找钱,但这要求显然被司机和乘客们视为无理取闹,而我却又真的舍不得将那一百元塞进投币桶。于是。我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名字都说不出来的地方,头顶着炎炎烈日,手握着一把零钱,苦等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一辆低配的没有空调的8路汽车来救我了,我激动地上了车,摊开冒汗的手,说出排演了多少次的台词。正忙着擦汗,抱怨着这个鬼天气的女司机,连头也没抬地说了句,丢进去吧,我导演的这出戏便草草收场了。

于是,哗啦一声,一把快乐的硬币,倾泻进了投币箱。

三、

8路的终点,是楚州商贸城。所谓的商贸城,叫做建材批发市场似更贴切些。已近中午,我不大想麻烦小李,便自己找个地方来填饱肚子,顺便将那张该死的一百元破开,于是钻进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餐馆。

那钟点店里没什么顾客,我找个位置坐下,光着脊梁的老板,带着一身颤颤巍巍的肥膘,呼哧带喘地走了过来。我要了爆炒腰花,老板说没有;再要了溜肝尖,被老板更正为炒猪肝后,便高声喝喊着向后厨下单,紧接着厨房里的一个声音更为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于是,老板捋着解剖学线路,问我要不要“肥肠”,我无奈点头,说只要啤酒是凉的就行。

一会儿,啤酒和肥肠便聚到了面前,老板的儿子递过的酒杯,看着有些发乌,我忙想起去翻身上的纸巾。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了,找也没用,它压根儿就还躺在床头,并没有随我参加这次旅行。

眼不见为净吧,于是,自得其乐地畅饮起来,可喝到第三杯时,一只蚊子的溺尸,偏偏从沫子里浮了出来,向我悲戚地哭诉曾经的一起命案。我用指尖将那浮尸挑出,想试着分析一下案发的第一现场,是酒杯还是酒瓶,不过线索太少,难做推断。

抬眼正看到,背我而坐的老板,棕褐色****的脊背上沁出的如雨的汗珠。那时间,只听得屋子里的电扇,哗啦哗啦地不停歇又有节奏的颤响。迎面的电视里,一只科摩拉巨蜥嘴边悬着粘稠的口水,摇晃着脑袋向我们走来......而后,赵忠祥老师不紧不慢地和我们说,“看,这就是生态的法则”。

于是,我把蚊子尸首弹掉,犹如解脱般和老板说“盛饭”,老板一边高声吆喝着伙计,一边关切地问我,味道如何?

我说,淡了点儿。

四、

出餐馆时,小李打来了电话,关切地问我到哪里了,人问得直爽,我倒心虚地有些语无伦次。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和他说,到了楚州,他说那你快过来吧,找了几个朋友等你吃饭呢,我说吃过了,吃过了。

大概是我客套得太过真实,让他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来了,再又问我真到楚州了?我说是,他有些生气了,埋怨我跟他还要客气。

挂电话后,才听到身后的窗户在嗒嗒地响,还在慌乱中的我回过头来,看到一个正在给大姆脚指甲涂色彩的女人,向我招手。我呆呆地问她啥事,她细声地说,进来就有事情了。

我才明白那用意,就笑着和她说,我已经有事情要做了。那女人指指大毒的日头,俏皮地说,晒得人脱了皮,能做什么正经事情。我说,没办法,出来混饭吃,总得把正经事情排在不正经事情前才是。于是,她笑了,我走了。

于是,再不敢离开大毒的日头,再不敢走到屋檐下的阴影里,再不敢去搭扯那些一路上在敲窗户的女人。

五、

怎么就将这一天的事情乱记到了这里。在苏嘴......奥,不对是洋桥口,见到小李时,他正将脚搭在办公的桌子上,仰头打着瞌睡。

我惊了他的美梦,他依旧地不好意思。聊了会儿乱七八糟的事情后,便是例行的工作,结束了。我提出给他和他的家人照张合影,他很高兴,还找来了干净衣服换上。再后来,他提出带我去看被水淹了的桥,这几天和他通话,他总要提到它,好像它已经是这里难能一见的风景名胜了。

刚走上路,便有司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打听如何从这里去到苏嘴,他不无炫耀地笑着瞥了我一眼,而后告诉人家,那桥被淹了,要到苏嘴就要绕到楚州去,那人问他,有多远?他说,要三十多公里。

从楚州到洋桥口,是一路伴水而行的,那河是苏北灌溉总渠,它是淮河出洪泽湖向东的一条入海水道,既然是渠,它便是条人工控制的河流,在苏北发挥着重要的灌溉引水和航运的作用。

我以为那条渠就是淮河泄洪的水道了,小李告诉我,不是。

洋桥口的村口,对着跨跃苏北灌溉总渠的大桥,我问那桥叫做洋桥吗?他腼腆地说,应该是吧。如今桥上拦着栏杆,已经禁止通行了。我们跨过去,上桥,过了总渠,前边又出现了一条更为宽阔的河,小李告诉我,那就是淮河的泄洪水道了。

更确切地说,那应该是淮河的又一条入海水道。小李说,平常的时候,这里只有一条小河,流的全是附近单位的排污水。如今上游洪泽湖开闸了,水满了,连桥都没了。果然,在水道中心的地方,不知道是为了整体设计效果的美观,还是另有别的用途,跨河大桥塌陷下去一段,混黄的河水就从桥面上悠悠流过。

老远的地方,能看到几只白鹭立在桥的栏杆上,那原本车马如流的地方,如今成了它们的地盘。

小李说,十号上游泄洪,水位要更高,如今降下来不少。

我说,浩浩荡荡,了无天际,如此才是大河的模样。

他说,是,原来黑不溜秋、臭气熏天,枯萎得要死的淮河,有谁会喜欢呢?

......

六、

昨天,看了新闻,说洪泽湖泄洪结束,22天泄洪36亿立方米。

没有再与小李联系,不知道那桥现在能否通行了吗?不知道那河是不是又恢复成了,他所不喜欢的臭河沟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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