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面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我，我感到了很自然，继而想到了，人的各种不同的面目。就像现在一样，镜中显得有些面目狰狞的我，或许是一个我真正内心底处的阴影的体现。
好了，兔子拿开我脸上的细笔，对着镜子说道。大哥不会怪我吧，不过你那张脸的确太惹人注意了。他的脸上充满了狡黠，尤其是女人。
我苦笑，没有说什么。
说实在的，我一向对自己的样貌很满意，不过看到大哥之后就有些担心了。幸好你是我大哥，你该不会和我抢女人吧？他似乎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也许这就是他的另一个面目，在对陌生人骄傲地冷漠的背后隐藏着对朋友热情的调皮。
你很喜欢找女人？我望着兔子，问道。
是的，我就是因为女人和我爹闹翻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伤感，声调好像也唏嘘起来。但他马上望向了我，眼中带着神秘，而话语中竟有些自豪。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是我爹的小妾。
我仿佛遭雷击一般，震得难以言语，看着他那浮现出得意的表情，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摧毁欲望。但我忍住了，让惊骇慢慢地回流到心里，独自忍受着被搅荡得四分五裂的痛楚。我慢慢地低下了头，没有再去看他。
他发现了我的异样，在鼻中冷哼一声。
没想到你竟然和那些世俗之人没什么分别，这又什么不可以？伦理算什么？我是人，不是一个被满纸废话捆住的废物！
我再也忍不住了，突起，一把擎住他的衣领，将他勒到了空中。我的眼睛投射到他的瞳孔里，注满了凶狠，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懂什么？我说得很慢，让他可以清楚地听懂。他的呼吸慢慢急促了，却一直盯着我，带着不甘示弱。但终于，他艰难地别过了头，没有正视我的眼神了。
我推开了他，转身向外走去，屋子里留下了他贪婪地喘息声。
二
一直以来，这些都是我心中最深最重的隐痛。任何，甚至是试图撩起它的举动都会招致我最猛烈，最残酷，最恶毒的报复。当兔子毫无顾忌说出的时候，我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在盯着我，试探着，然后企图传播着，蔓延着，终于泛滥了。让我无法做人，让我遗臭万年，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和我的第一个女人，赤裸着，被捆在同一个大木架上，底下有数不清地模糊的面孔，嘲笑着，叱骂着，吐口水，扔东西。然后一个清晰的面孔从无数的面孔中凸现出来，那好像是宁素如的，又好像是烟红，或者是路影清，还有冷凝——但眼神里只有同样的一种东西，那就是藐视，深深的藐视，深入骨髓的藐视，冰冷彻骨的藐视。她转过了头，慢慢地溶散于很多脸之中，再也没有回过。脚下好像热了起来，迷糊中看见了一团火，要将我们烧死，化为灰烬，永远难存于这世上。
烧死这对狗男女！许多声音汇成了一句，将我所有的知觉震离成粉末，挤捏，碾碎，分解得无法会聚成原型。
不要！我大声喊出。像被踢出梦境般，我惊醒，弹起。浑身如出浴般浸湿上下。
怎么了？隔壁闻声的兔子马上跑过来，一把扶住了尚在颤动的我。
没什么，没什么，此刻我好像痛哭一场，但我还是忍住了，在兔子慢慢地安慰下，带着满身的疲惫，又沉沉谁去。
三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会成这样？我看着兔子，说着。
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但她却是我的干妈，养了我十年的干妈！
是吗？他好像显得过于平常了，干妈？就是不是亲妈了，没什么，有机会你把她娶过来吧，他笑着，说。
不知怎么的，当自己说出的时候，我竟感到有些轻松了，所以兔子的那番话再也没有引起我的愤怒。也许我们都是很极端的人，只不过我隐藏得更深罢了。但有一点，我们都是魔，从一开始的相吸，到最后的相灭。
四
到了，过了这道门就是江南了，兔子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但他的眼光随着他视线的方向凝住了。那是一张告示，用很大的字张贴在城墙边角上。
不是吧。他喃喃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