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场回来之后，不知凝儿对杞王后都说了些什么，杞王后再召集我们四个小辈时，除了给子桑玦和凝儿牵牵线，还多了一项活儿，那就是忙着给我和少耀搭搭桥。
“阿苏啊，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少耀打小就喜欢吃糕点，这是膳房刚出炉的桂花糕，你拿上一些给他送去。”
“……”
“阿苏啊，少耀和玦儿现在正在练剑，你和凝儿拿些茶水和毛巾去看看，有些事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能将心意送到。”
“……”
“阿苏啊，少耀这孩子看着稳重担当，可自幼没了娘亲，他也有他脆弱的一面，你抽空多陪陪他。”
“……”
“阿苏啊……”
才没几天，我就已经完全摸透了少耀的底细和喜好，较之我，他也没少受杞王后的蹂躏。
“少耀啊，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吧？你看李尚书李家的李二郎，今年又给李家添了两个大胖娃娃，别让你爹爹看着眼红。”
“王后，少耀还未娶妻，香火之谈，言之尚早……”
“那就赶紧的，去年给你选了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标致貌美，哪一个不是朝中重臣的家属亲眷，哪一个不是富贵出身，有着优渥家底？那时你说这些都是虚的，都被你推掉了，咱们也依，如今是不能再拖了！我看，阿苏就不错！”
“……”
这些日子杞王后总是一个人望着殿外的天空神思怔然，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大殿的檐角，和被檐角割裂的天空一角，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琉璃瓦泛着哀婉的艳色。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王后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笑了笑，那是种恍若隔世的神情。
她说：“从前，有个人也总喜欢望着子桑国大殿外的天空，我那时十分好奇，大殿外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盼。我问她，她不肯说。直到她不在了，我还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我只能坐在她以前坐的地方，顺着她当时的目光望啊望，望了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当年望的是什么，盼的是什么。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当时她肯告诉我，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坏。”
她说完，朝我抬起手，我会意，上前将手递给她，她拉着我坐到她身前，一双美目含笑打量我，眼里却显疲惫，子桑玦的眼睛应该是随了她，所以才生得这么俊美。
只听她道：“我这辈子，只认识两个能舞动三丈长绸的人。”
我不由宁神细听。
她满目缅怀，“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那个人。”
我问：“那个人，如今去了哪儿？”
“她？她盼来了她所盼的，如今正在枕云峰，过些天，就是去看她的日子。”
枕云峰……
我心下暗惊，这些天杞王后吩咐宫人为一位老朋友的忌日准备祭品，还要拉上我们几位小辈一同前往祭奠，原来杞王后口中的那个人便是杞王后即将去祭拜的人。
我垂低头：“王后节哀顺变。”
她宽和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有什么哀。”
她站起身，往殿外走，我也起身相扶，陪她走到檐下，这时头顶的天空才变得广阔了些，偏西的日头还是有些晃眼，她微眯起凤眸望着被烟霞染红的天边，嘴里幽声道：“我只怨她走得早，丢下我一个人。”
宫人上来通报：“禀王后，濮阳少爷求见。”
杞王后恍惚之色尽扫，朝我努努嘴：“去枕云峰暂住的事务我交给了少耀打理，我担心他忙不过来，你去帮帮他。”
我以为王后找我来是为了与我缅怀旧事，没想到听她讲故事只是一个铺垫，最终还是着了前辈的道。
和少耀一起退出王后的宫殿，少耀不免面露愧色：“我来得不是时候，连累你一起跟我奔忙。”
我无奈道：“哪能怪你啊，这些都是王后算好的，就算你不来，王后也有的是借口让咱俩共处。”
少耀不由失笑：“也怪凝儿乱说话，这些天难为你了。”
我道：“你也处在尴尬的境地，用不着抱歉。”
“我可不觉得尴尬。”他兀自发笑，转开了在我脸上的目光，“于我，倒是件愉快事儿。”
正当我不知如何回应之时，迎面行来一人，“少耀，阿苏，你们这是去哪儿？”
少耀恭敬唤道：“二殿下，杞王后命我准备旅宿枕云峰的事由，顺便让阿苏打打下手。”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子桑玦，因为杞王后的鸳鸯谱，大多时候我都是和少耀呆在一块。
子桑玦的目光转到我身上，片刻又移到少耀脸上，“你一个人已经够呛，还要多一个人添乱。”
少耀接道：“阿苏是个好帮手。”
我轻嗤一声：“我听王后说，她差你和凝儿一起负责随行人马，你的名单可拟好了？各部门可通知了？莫不是你担心人多手乱，把所有活都扔给凝儿了吧？”
这会儿少耀不淡定了，“公子玦，若真如阿苏所说，我可饶不了你。”
刚刚还唤一声二殿下，现在改口公子玦了。
子桑玦道：“你放心，我把凝儿照顾得很好。”他说完斜睨我一眼，抬步便要走，绕到少耀身边时子桑玦的脚步顿了顿，他拍拍少耀肩头，低声耳语，说完便扬长而去。
留得少耀在原地，无奈笑叹。
我不由好奇：“他说了什么？”
少耀望我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我只好道：“罢了，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也不用告诉旁人。”
我抬步走出两步，少耀才跟上来，“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