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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情动

正午,一轮圆日炙烤着九隼的土地。

我头顶是正盛的阳光,身下是深不可测的江心。一根粗壮的木桩深深扎根岸边,木桩顶端伸向宽阔的的江面,我便是被子桑东阳缚住手腕,悬空吊在了木桩的顶端。

子桑东阳拿出了一小枚竹条编就的篓筒,篓筒被符条封印,里面的东西却似乎在蠢蠢欲动,他将篓筒放在江边,“现在谁想要越过岸去救你,都得要先尝尝这小鬼的厉害。”

话正说着,他眼神一动,双唇半启,只幽幽吐出简洁二字,“来了。”

我向小路的尽头眺望,却没有望见半片人影,依理,应该是被高吊半空的我比地面的子桑东阳视野更广,可他却能凭修为感知另一个身负深厚灵力的人。

子桑玦果然依约而来。

不知他是怎么来的,只见他立在路旁的树枝枝干上,新裁的灰墨锦袍在盛阳下熠熠发光,一头乌发被梳得一丝不苟,白皙洁净的面庞依旧带着惯有的闲惬落拓,日头晒不烦他,偶尔略过的轻风却在他舒朗的眉目间变得沁人心神。

“看来这些日子,王弟在九隼过得不错。”子桑东阳眼神打量一番子桑玦,身上却纹丝不动。

子桑玦十分赞同子桑东阳,“我一向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若王兄你不出现,我也许还能过得更不错。”

子桑东阳眼神微凛,眸光望向路的尽头,“怎么,你不带你的两个帮手来,却要带个小姑娘来么?”

子桑东阳的话音方落,我才注意到从路的尽头行来一束纤细的身影,正是银翘,子桑玦把银翘带来作甚?!

子桑玦微微一笑,“我这也是跟王兄你学的。”

子桑东阳冷哼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只是想让银翘看看,我王兄是个怎样的人。”眼看银翘已经来到树下,子桑玦飞身掠下树,大声问银翘,“银翘,若有人把你阿苏姐姐害死了,你恨不恨那个人?”

银翘将目光放得远远的,担忧地望了我一眼,又怯怯瞪着子桑东阳,“恨。”

子桑玦得到满意的答复,遂笑道:“银翘被我捡回来时,只是一个连翘精,五识蒙昧,不懂七情六欲为何物,是阿苏教会她什么是爱,如今王兄你又教会了她什么为恨,实在省去我不少事。”

子桑东阳不为所动,嗤笑道:“王弟,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未免也太天真。”

“我当然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她的命你都不在乎,她的恨你又怎么会在乎?”子桑玦的话让我莫名其妙,却又听他继续问道:“王兄不是要杀了阮玲苏么?怎么还不动手?”

子桑东阳眉头一挑,“哦?你舍得?”

子桑玦“除了阮玲苏,山灵海兽的五识也是能找到长伶灯的,如今王兄的手下不是正在为搜集五识而奔忙么?没了阮玲苏,山灵海兽也是办法。”

子桑东阳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长伶灯。你将原本放在凝儿身上的感情,移到阮玲苏身上了,不是么?”

我心头咯噔一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子桑玦朗声笑道:“王兄若以为儿女情长能作为挟制我的把柄,那实在是低估我了,好歹我们的身上都淌着同样的血,你能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情义,我自然也是能做到。”子桑玦说着,眸里满含深意地望了一眼银翘。

微风再拂过,我却觉得格外寒冷。

“你可休要后悔。”子桑东阳狠声道,一枚梅花镖从他的手上簌簌朝我飞来,眼见就要扎进我的喉咙,却在离我几寸处陡然一转,飞向捆缚着我的麻绳,绕着绳子飞旋数周,又飞回子桑东阳袖中,再抬头看捆在我手上的麻绳,赫然发现原本有三根手指粗的麻绳已经变得只有一根手指粗,我的身子正随着绳子的肢解而摇摇欲坠。

银翘哀求地扯了扯子桑玦的衣袖,子桑玦回头对她温和一笑,示意她不用着急。

“你莫再装模作样了,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子桑东阳道。

子桑玦摇头笑叹:“王兄啊,你怎么想不到,我可能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拖延时间的呢?”

“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没带我的两个手下来么?我现在想起来了,他们去办一件,比来救人更重要的事去了。”子桑玦作势回忆道:“听说你手下苳慈拿到了三大海兽的三识?青奴之舌,戎无之耳,陆岐之身,不错吧?”

子桑玦拊掌笑道:“我那两个手下,现在估计应该追上苳慈了,她一定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拿到了海兽的三识,再去拿山灵的两识,找到长伶灯便指日可待,真可谓是事半功倍。”

子桑东阳闻言,眸光猛沉,“那就看你的手下有没有那个本事。”

子桑玦眸光倏尔凌厉,迎上子桑东阳的目光,“我也很期待。”

“既然如此,那就公平些,杀了阮玲苏,我们抢山灵海兽的五识。”说时迟那时快,子桑东阳又扣上梅花镖,朝我猛力一发,同时已经飞掠出数十丈,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却如一口洪钟,纯厚地传到我们耳边,“我还要去守着我的海兽三识,王弟,恕不奉陪。”

梅花镖并没有立刻将绳子割断,它依旧绕着绳子四周飞旋,缓慢地划断绳子,我意识到这是子桑东阳的赌注,他最终还是要诱子桑玦出手救我。

子桑玦果然朝岸边飞掠而来,他看出岸边被子桑东阳布下了阵法,正要凝力一举击破,我忙朝他大喊:“不可以!阵法设在咒符之上,阵法一破,篓筒上的咒符就会被同时击破,篓筒里是巫蛊之物,你和银翘都会有危险!”

已经来不及了,他根本将我的大喝置若罔闻,一道恢弘瑰丽的碧色从他掌间倾泻,子桑东阳设下的阵法顷刻化为乌有,符咒在剧烈的冲击之下碎成数片,纸符上的血咒蓦地射出血色光芒,只是一瞬,那光芒复迅速黯淡下去,化成了黑色,最终灼蚀了纸符。

篓筒的盖子被一股力量冲破,从篓筒里急速飞奔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依稀可辨是个人形,却又不全是个人,因为他只有上身,下身却是巨大一团像琥珀一般凝固的血桨,它用双手攀行,速度却快得惊人,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剩下空洞洞的两个鼻孔,它很快嗅到子桑玦的气息,朝子桑玦所在的方向急速奔去。

子桑玦像是故意引诱那只怪物,朝离银翘稍远的地方飞掠开去,怪物攀爬的动作迅捷,但拖着血团,身子显得十分笨重。

“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子桑玦朝怪物的血团攻去,怪物措不及防,大块血团血喷如注,恶心又骇人,那怪物没有嘴巴,痛得在地上默然打滚,子桑玦放松了警惕,就在抬手要杀掉怪物,谁知怪物猝然窜起,像是死前的挣扎,它伸着利爪朝子桑玦心口直刺。

我在一旁又惊又怕,忽然头顶嘣地一声,失重感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飞速向上,风呼啦呼啦由下往上灌,我还来不及呼救,一股冰凉液体直涌鼻腔——绳子断了!

岸上日头虽旺,但江水却是冰凉刺骨,我用灵力屏住呼吸,忍着刺痛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浑浊,我试图用手划水,但发现捆在我手上的粗绳依旧紧紧捆着,有细碎的光穿透江面,我赶到自己正离那片光源越来越远……

一束影子扰乱了这片光源,逆着光影向我靠近,他游过的地方漫开大片血色,血色又很快被江水冲淡,在我认清这束影子的主人就是子桑玦时,我已经凝不住气息,他一把托住我的腰身,把我往江面带,动作却有些吃力,他的灰墨锦袍破了,一只手还被抓出数道血痕,我再看不清身前的他,沉沉扎进意识里的那团昏黑中。

好似过去很久,我却依然漂浮着,周身依旧是冰凉刺骨的液体,耳边似有声音在唤我。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子桑玦贴近的脸庞,他唇上两瓣柔软堵在我唇上,感到一股气息从他体内流窜而出,我再顾不上许多,只贪婪吮吸这股救命的空气,他揽着我腰身的一只手蓦然一紧,用灵力传声给我: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这时,那股神秘却熟悉的力量顺着江面的光源汩汩而来,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这股力量是如何穿透我的皮肤,摄入我的体内,这般清晰又亲近,带着闪烁的荧光,它们照亮我的身体,将我的躯壳照耀得透明,好似我的躯体并不存在。

我不再需要子桑玦渡气,缚在手上的粗绳不知何时也已经断开,身体轻盈自如地飘入在江中,仿佛我生来是适水的生灵,我抬起泛着细碎光芒的手掌,按抚上子桑玦手臂上的伤口,光芒吸附上他那数道宽而深的伤口,逐渐愈合了伤口。

我朝他微笑,他却带着哀色注视着我,在他脸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绪,他忽然将我带进他怀里,双臂用力拥住了我。

他又用灵力说了些什么,可是我没能听到,我知道,这股力量一注入我体内,我又要睡上很长时间,做很长的梦,我任他抱着,脑袋搭在他肩头沉沉睡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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