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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

“雪凰,我等了你三百年,你终于来了。”

草木枯败,山石崩塌。

一股强劲的怨力冲向她,誓要将她的五脏六腑,身体躯干撞成粉末——

大风如刀,疼痛倏然直上——

“啊!!!”

梦境戛然而止,榻上女子猛地坐起。

冷汗湿透衣裳,她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始打量周围。

光线幽暗,松枝绵延如麻铺在地上,水声嘀嗒嘀嗒份外清明。

幔幔纱帐飘动,头顶竟是参天古木直冲云霄。

这…是哪儿?

她掀开锦被,浮动的龙涎香伴随着微风撩起她轻柔的发丝。

外面好像有声音。

“教主回来了。”

“咱们快去看看。听说教主刚刚猎了极地的毒龙回来,哇~~教主真是英勇威猛。”

……

两个声音都显得很是亢奋,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跟在她们后面的人。

宫殿之下,一路的曼陀罗开得娇艳欲滴,花香四溢扑鼻。

很快,就到了婢女们说的地方。

远处团团火云浮动,毒龙厚厚的鳞甲乌青,虽然被削去大块头皮,但仍旧吐着微小的火焰。来向围观它的人示威。

眼前除了毒龙,还有无数旗帜飘摇,犹如夜色下昏暗起伏的海洋。

“吾等参拜教主圣临,恭教主与天地齐寿,同日月生辉。万寿无疆,永享尊崇。”

所有人笔直跪在地上,却觉得地板震颤,令人心生畏惧。

一辆精致龙辇缓缓驶入人群中央,珠帘玉幕,金丝镶帐。

台阶上的女子目光迷离困惑,就在所有人屏息凝视的时候,她却一步一步朝着那龙辇而去。

“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

龙辇里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丝淡淡的讥笑。

女子眉梢挑起,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我在问你。”

“呵,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

对啊…

“我是谁?”

她垂着脑袋,使劲儿的想。

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很多松枝的房间醒来,来到这里。

“你叫越灵杳,饮雪族人,十五岁。”

女子素雅的眸子眨了眨,却听那龙辇里面的人继续说:“我叫帝禾。”

风过。

帐幕轻摇。

男人却已经出来,站在灵杳身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充满戾气的黑瞳。

灵杳面色闪过一丝恐惧。

这个男人,像一个从地狱杀出来的修罗。

“记住了吗?”

灵杳把莹润光洁的下颌从帝禾的指尖挪开,眼神像极了一只小猫儿,“你在骗我。”

帝禾薄唇紧抿,眼神孤傲,“你不信我?”

灵杳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小的像是蚊蝇叫,“比起你,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帝禾立体精致的脸上,浮起一丝玩味,他如同磁石的眼睛一直看着灵杳。那双眼睛,仿佛有着能够将人吸进去吞噬的能力。

抬脚,逼近。

“你的、直觉?”帝禾嗜血的嘴角噙起狞笑,“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我接下来会对你怎样?”

说完,帝禾猛然伸手掐住灵杳的脖子,灵杳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无力和弱小。

“你。放开…我…”

灵杳挣扎着,可是帝禾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眼底盛放的阴寒戾气,令人颤栗。

“记住,你的直觉,是错误的。”

猛地松手,空气这才能够顺畅的滑进灵杳的肺腑,喉咙发痒疼痛,灵杳扶着廊柱大力咳嗽。

帝禾转身入了正殿,再不对灵杳有任何理睬。

这里的天空总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时而寒冷如冬,时而炎热似夏。

天气古怪,连带着这里的人也异常古怪。

灵杳穿着华丽的衣服,露出如雪般白洁光滑的香肩,跪在帝禾的身后。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灵杳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自那日之后,再没见过帝禾。

倒是今天,一个婢女让她换身衣服,跟着帝禾出去。

至于到底去哪儿,那个婢女也不知道。

龙辇里面有着矮几,矮几上面是茗品茶壶,下面搁着棋子长琴。

而此刻的帝禾身着紫色云翔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串玉石。

他长眸深远,手中握着一本书卷,模样认真专注。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跪的全身血液都快凝结的灵杳。

龙辇里面很宽敞,但是只有灵杳和帝禾两个人。

空气安静的流动着,灵杳却觉得心里压抑得很。

就算帝禾如此沉静的看书,可周身散发的戾气,就算是个白痴和他在一起,估计也吓得不敢犯傻了。

“不用如此拘谨,只是以后要把脑袋放聪明点儿。”

帝禾从书卷中抬了抬眼皮,目光向后移。

灵杳不解的啊了一声。

帝禾眉眼不悦,极其没有耐心。

……

他一把挥开帐幕,“让风好好吹吹你的脑子。”

帐幕一开,唰唰的冷风灌了进来。

灵杳双手抱着肩膀,震惊的看着从眼前掠过的白云飞鸟。

往下,梯田纵横,行人犹如蚂蚁,房屋还没有手掌大,“我们、这这。这是去了小人国?”

灵杳磕磕巴巴,并不习惯此刻的感觉,惊慌失措的抱着帝禾的手臂。

帝禾墨瞳微动,皱眉盯着灵杳的手,“你往哪儿放?”

灵杳抬头,缩手。扑闪的眼睫和淡红的脸庞,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帝禾将书卷放下,龙辇也缓缓下坠。

“涅阳到了。”

“涅阳?”

灵杳踏出龙辇,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秋风萧瑟,不似春天绿意盎然,入眼皆是枯败一片。

帝禾挑了个隐秘的位置降下,袖袍一挥,龙辇就自动消失了。

灵杳觉得露出的肩膀特别冷,一脸抱怨。

帝禾忽然朝她伸出手…

灵杳瞄了一眼,选择无视。

帝禾霸道的抓住了灵杳的手,声线低低,“现在你我是夫妻,而且。还是很恩爱的那种。”

涅阳城门,卫兵手持长矛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进城的百姓很多,要么担着蔬菜和家禽,要么牵着一家老小赶集…

相反,几乎被帝禾拖着走的灵杳就一身轻松了。

穿着锦衣华服,头钗金簪步摇,黛眉红唇,艳妆虽艳,却也盖不住她与生俱来的清丽柔婉。

“你、你拉着我干什么呀。”

灵杳愣是没弄明白,他们怎么变成夫妻了。

而且,她似乎对涅阳这个地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进了城就有马车前来接待,因着今天赶集,所以街道内外异常的拥堵。

马车走走停停,好半天才走到帝禾想去的目的地。

一座没有牌匾的府邸,院子里种着红枫、花坛里开着九里香。

仆人匆匆忙忙,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主子所忙碌。

灵杳扯了扯就快要滑到心口的衣服,像个小贼一样偷瞄四周的情况。

“看什么?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帝禾拽着她的手,往里面拖。

灵杳懒兮兮的跟在后面,不解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走近正厅,帝禾满意的看着主位上的兽皮软榻。

灵杳被他反手丢在软榻之上,随后帝禾像是忽如其来的乌云般遮盖了外面的天日阳光。一张俊脸放大在灵杳面前,语气依旧没有丁点波澜。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灵杳垂眼,脑中已把帝禾的脸戳成了蜂窝。

帝禾眸光定在灵杳的脸上,片刻,又挪开。

转身,掀袍。

宛若九天杀神,戾气能令日月无光。

“撒帖七国三族,八月二十二本尊于涅阳大婚。”

帝禾阴冷的嘴角邪佞的笑着,外面匍匐跪拜的人得了令,立刻退下,瞬间无影无踪。

灵杳从软榻上跳起来,“你又要成亲了?”

帝禾目光如刺,“又要?”

是什么意思?

灵杳急忙拿自己的头顶对着他,嘟囔道:“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是夫妻吗?”

……

帝禾吸气,“你这脑子里面真的有东西吗?”

望着帝禾离去的身影,灵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么重,肯定有。”

……

秋夜月薄,银光淡洁。

灵杳换了身白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衣裙,长发松散,妆容褪去。

一个人,犹如鬼魅般飘荡在这偌大的府邸。

院落青瓦白墙,香木镂空雕花,高雅不失素净。

灵杳拖着及地长裙,悄无声息的走到帝禾房前。

却听一道女声传来——

“教主亲临涅阳,属下竟然不知。若不是今日听凤三娘说起您的婚讯,只怕到此,属下都还以为教主仍在东夷。”

帝禾百无聊赖撕着书桌上的宣纸,清脆的撕裂之声里,他云淡风轻的看了夏侯桀一眼。

“本尊只是不敢惊动大祭司罢了,毕竟大祭司。正为着我东夷的疆土区域而努力。”

夏侯桀笑笑,随后又说:“不知教主娶的是哪位贵女?属下,可否认识?”

帝禾嘴角的笑意加深,“大祭司不仅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

“哦?”

帝禾将那些碎纸堆在一起,随后张口轻轻一吹,碎纸纷乱,书桌狼藉。

“大祭司和凤三娘找了她两个多月,本尊也该把她带出来和你们见一见了。”

……

屋里瞬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灵杳把耳朵搁在房门上面,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帝禾又道:“大祭司,你想要让妖神出世,是不是急着做他的刀下亡魂?”

……

屋里没有回答的声音。

倒是帝禾,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是被本尊带走的。前几****才痊愈醒过来,不过什么都不记得。想来是华倾魔气太盛,毁了她的记忆。”

灵杳转转眼珠子,帝禾说的是自己?

“那和她一起的那个人呢?”

夏侯桀掌心包裹着鬼见愁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他似乎心中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手掌。鬼见愁的手都被他捏的泛出了失血的苍白之色。

帝禾单手托腮,语气似有些不耐烦,“死了。”

夏侯桀皱眉。

死了?

——

不知为何,灵杳也是眉头一皱。

非常明显的疼痛忽然在心脏拉扯。

屋里的帝禾站起身来,面色冷厉,“大祭司,本尊希望你以后再不要对华倾打任何一丝主意。帮它冲破封印,你能得到的。就只有死亡。”

“包括凤三娘,甚至整个人间,都会被毁灭。”

……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一直没有声音再传来,灵杳也站得双腿发麻。

正躬身捶着大腿,房门忽然被打开。

“听够了吗?”

帝禾居高临下的望着正捶腿的灵杳。

灵杳抬起头,“你知道我在听?”

帝禾坦然,“对。”然后,“因为我知道,就算你听了也闹不出个动静来。”

……如果现在有把刀,灵杳一定稳稳的把帝禾那张嘴划烂。

秋风穿堂过户,掠起灵杳鬓角的细发。

被丫鬟伺候着梳洗完毕的她,将最后一件钗物簪在发髻上面,才缓缓踏出门槛。

院子里帝禾似在等她。

红枫落地,万般艳丽之中,唯他一抹青色缀在中央。

灵杳觉得自己的头特别重,她很不习惯戴这么多的簪子发饰。

所以,望着帝禾的眼神也非常的幽怨。

“还不错,有那么几分端庄贤惠的样子。”

帝禾将她上下打量一圈儿,虽说是在夸她,可眼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艳。

灵杳动动手腕,一金一玉两个镯子相互撞击,叮叮当当声音清脆极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帝禾听出她语气中的抱怨,倒也不恼,只说:“带你去赴宴。”

灵杳跟在后头,“赴什么宴?”

轿夫替她掀开帘子,后面隐约传来帝禾的声音,但灵杳并没有听清楚。

坐在四平八稳的轿子里,灵杳绞着手绢儿,望着轿顶发愣。

半柱香的时间后,帝禾的声音传了进来。

“夫人,出来吧。”

灵杳浑身发麻,起了鸡皮疙瘩。

帘子掀开,帝禾笑意吟吟,灵杳耳朵里,似乎也听到了其他分外特别的声音。

水红的牡丹花鞋踏在干净的地面,衣裙逶迤拖地三尺,她素指纤长,根根分明。

帝禾宽大温和的手掌包裹着灵杳的小手,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凤候府。”

灵杳先抬头看了一眼那块鎏金漆木大匾,然后才将不解的眼神移向帝禾。

帝禾眉梢轻挑,眼中虚假笑意不减,“大郢第一女候,凤三娘的府邸。”

……

连灵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眉心会如此纠起,心中也生出一种厌恶的情绪。

帝禾不等她琢磨,牵起她径直往里走。

府里很是热闹,来往除了穿着官服的朝中大臣和世家千金子弟之外,还有戴着面具的仆人婢女。

灵杳觉得眼前所见非常奇特,这样的场面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不禁多看了两眼。

脚步落在帝禾身后,所以在门槛上结结实实的往前摔了一跤。

帝禾只觉手上一松,转头看时,灵杳已经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站起来了。

厅里的人俱都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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