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院里四处转转，司琴打开一间间屋子，仔细检查门窗、墙壁、屋顶还好，没有开裂、渗漏的痕迹。林锐跟着她仔细查看房屋的结构，下到地下室查看，地下室有些地方很潮湿，不过渗水的痕迹看起来是从前的事了。至少，这一两年没有渗过。地下室里堆着不少大石头，底下一层已经堆满，新进来的堆在一层。林锐看完地基，回头仔细看看堆着的石头，抱起块小的试试，几乎抱不动。胸口贴在石头上透心地凉，笑起来：“司琴，你这是干什么？”
“烂便宜我就捡了，把这地下室填实了，收了那些流言蜚语。”司琴笑笑，“你说我这主意如何？”
“十年八年。就是不烂便宜的了，你从哪儿学的？”林锐笑着问。
“你给我的那个小麒麟呀！我原以为它是琉璃，结果贻笑大方。”司琴看他一眼，“所以就学学，免得路过还错过好东西。”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琉璃，没想到你自己把它看出来了。”林锐笑起来，“没成想，它又成了你一桩生意。”
“你不见怪就好。”司琴看着他说。“哪儿啊，怎么会，我们出去吧，他们该饿了。”林锐走上楼梯，拉着司琴的手：“这几年不见，你真的长大了，好在没忘了我。”
“哪能呢？锐哥哥。”司琴一笑，“做这些，只是不想让自己脑子停下来罢了。”
院里主楼二楼的会客室里正热闹，林皓坐在钢琴前，流畅的琴声欢快愉悦，在四面护板的反射里，更有种天成的混音效果。林锐和司琴不禁停下脚步，仔细听那如春天早晨阳光般的乐章。林锐拉着司琴的双手，看着她微微则向阳光的脸，不觉微笑着，和她站在阳光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上的琴声在掌声中停了，司琴叹口气：“果然是最好的，记得小时候她琢磨着怎么拿钢琴弹《流水》，后来发现会少了味道，一气之下，学了古琴，也是同样的了不得。”
“你也会不是？我记得她逼着你学钢琴，理由是你教她古琴，如果她不教你钢琴就不公平。那时你弹得也很好啊，而且我妈说你的条件比小皓子好，听力，辨音，手上的力量非常好。”林锐笑着，“像她说的，可惜了，你不干这行。”
司琴做个鬼脸：“我还是从了天性吧，天生的生意人。”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锐笑着说：“还是饿了，去吃什么？”
“苏院长请你的客，我们沾光。”司琴一笑，“话说回来，你和事务所有合同，可不可以接这边的设计？你自己接要付他们多少钱？”
“公益性质的不用，你就别操这心了，没事。过几年呀，我们事务所只怕还得为你们马首是瞻。别信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什么世界第几呀，什么屈指可数呀，什么人文理想，其实，唯钱是问。”林锐笑着说。
“好，那要怎么才能证明，这次的医院也是公益性质？上次的学校我按你说的弄过去，有用吗？上次四间学校，这次又是医院，行不行？”司琴认真地问。
“好好的，尤其那两所你小芸姐茶山附近的乡村学校，有几个同事吵着要来实地看看。”林锐笑着：“如果不是手里有迪拜的活要赶，今天就和我站在这儿了。”
“好啊，他们喝不喝茶？不过没关系，小芸姐看中几个地方，正在修整土地，蜜月回来就开始试着种咖啡。话说回来，既然如此，不如请一两个老道的，和你一起设计医院。总是你一个人干这些事难免话多，不如主动，请个说话掷地有声的一起做。他做不做无所谓，只是让他能证明我们确实是公益性质，你也好说话。毕竟那么短时间五个项目，有些难以让人信服。”司琴看着他说。
“司琴这主意好，我帮忙。司琴，是不是让我去看看茶山下的学校？”雁南在他们背后插进话来，笑嘻嘻地站在廊檐下。
“这个你得问问大哥，茶山下的学校是大哥捐的。再说你有时间？我记得你得婚期可是下个月五号。算起来就半个月时间。”司琴回头看着他说。
“房子盖得那么快，却没法让我快去快回？想好哦，我可是你锐哥哥证明公益的好途径。就凭我的信誉，他们设计所就没话说。”雁南笑着。
“我也去，我出资的学校，总要亲眼见见是个什么样子。雁南也要按传统来个婚前的单身旅行，就我们哥几个。”英杰冒出来为雁南说话。
“行呀，我让杨方送你们过去，雁南，你的普通话越来越麻溜了，说得我都佩服。”司琴笑着。
正说着，齐师走进来问：“大小姐，苏院长来电话，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他已经到了。”
司琴一听，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们过去吧，没想到已经十二点了。齐师你锁好门过来，你开辆车，我开一辆。”
“我这就下来，车已经在院子里了。”齐师说着上楼去。
司琴带着一群人来到郊区的一个农家院里，只见院墙雪白，绘着简单的云纹线条，正面堂屋，两则厢房，东南向，花草繁盛，一棵高高的桂花树枝叶繁茂。两层楼，开间宽大，格子门窗上岁寒三友，文房四宝，八仙过海，好一番热闹。
“司琴，你开车是越来越精进了。”说着苏院长从台阶上下来，“我想这是你哥哥？”他看着司斌说，“小时候就漂亮，长大了，时间真快。”
司琴笑着说：“苏院长看得准，这是我哥哥独孤司斌。这位是设计了学校的设计师，林锐，他妹妹林皓，她的朋友易殊，我的表哥，宋英杰、宋英豪、雁南。这位就是苏院长。”
苏院长一一和他们握手，笑着：“年轻真好，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下子见到那么多漂亮的孩子。美貌不说还人人技艺过人，学问深厚。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院子，最地道的官渡味道，之所以在这里，是将就果蔬新鲜，村里自家养的鸡鸭，家畜。几位远道的不妨尝尝。三位回来的，解解乡味。”
“那真是托您的福，我们回来前就想着凉米线，豌豆粉了。”林皓笑着，“我记得您，我们打架，司琴被咬了一口，还是在您那儿打的破伤风。您一见她就笑着问，‘又顽皮？’。”
引得众人哈哈笑起来。
苏院长看着他们说：“见到你们真好，连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这位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我的朋友，离垢先生。”苏院长看着他们身后笑着。
司琴一听这名字不觉一惊，这名字在书画界、美食界传说已久，而他的文章更是洞穿人生，最简单的文字，最明白的道理，蕴含在细雨纷纷飞的叙述中。从没有说教，从没有讨论，没有盛气凌人，直白告诫，强直的灌输，却在文辞单纯流畅的故事中明白透亮，他的是谁，只是传说。一回头，灰白头发、面目清瘦，眉眼明晰，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墨水蓝的对襟麻布衣服，黑布鞋，一位温婉的六十岁上下老太太。
司琴走上前去，颔首微笑：“您好，先生，冒昧来访，多有打扰，还请您见谅。”
对方细细看看司琴，开口说：“让你们到这来，自然不是冒昧，又那来的打扰一说？听说你也擅长厨艺？”声音亲切温和，让人舒展。
司琴一笑：“那是苏院长客气了，只是跟着兰家的孙女学了些，自家人吃还行，上不得台面。”
一旁的雁南忍不住要开口，司斌拉了他一把。虽然他不知道这位是谁，但是看司琴的态度，自然知道眼前这位秀气的老太太绝非平凡。
“我也是，不上台面，不如到厨房里来，看看我的。苏院长不过借我这地方说话，就让他说去。几个孩子你自己招呼，我们去厨房看看。”说着转身往廊下侧边的拱门走去。司琴把包递给哥哥，自己也跟了过去。
看她们消失在阳光中，司斌才开口问：“苏院长，这位是？”
苏院长笑起来：“我们进屋说，来，来，来，没想到你妹妹倒是人缘好，见面就能让她这么亲近的，我还没见过。”边说边把众人让进堂屋。堂屋里已经摆开桌椅，大圆桌、高背椅、乌木筷、青釉陶筷枕、同色的茶杯、茶壶。正面墙上高挂着小篆‘天地国亲师’几个大字装裱细致大方。下面供桌上，左右一对青花梅瓶里，松柏枝托着野生的山茶野趣横生，一碟苹果、一碟米糕、一碟五样干果，一对大红烛分列两边，中间黑陶香炉，草香袅袅，似有还无。东西两面沿墙放着两对太师椅，中间茶几，式样简洁明快，场面看着就像家宴。
苏院长引众人落座，拿起茶壶给身边的人沏上茶，又把茶壶传给不远处的林皓，林皓会意，笑着接过茶壶，给身边的人沏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