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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Ⅵ乐章现场》

凌晨4点,李素娥匆忙地走出了家门,其实她是想更早一些起来的。外面有些凉,黑色的夜风吹旋着清冷的街道,使街道显得更为寂寥空旷。街上看不着一个人,惟有路灯还零零星星地闪着暗淡的光。她不敢抬眼看,她觉得此时的灯光很刺眼,仿佛能照进她的骨头里去。出门前她给乐乐掖过一次被子,那时她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乐乐的脸,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心疼和难过翻江倒海地扑向自己,一行在夜里储蓄已久的泪洒落在棉被上,有那么两滴落在乐乐的脸上。那时,乐乐睡得很安详,呼吸那么均匀,在他细腻的脸蛋上,一只眼圈微微泛青,另一侧的眼角有些斑驳的红肿印记,此外,已看不到丝毫疼痛和恐慌了。她静静地端详着乐乐熟睡时的样子,心灵似乎慢慢地得到了一丝别样的宽慰。她是不得已的,她不能眼见着乐乐变成一个不诚实的孩子。她想,如果昨晚他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她或许会原谅他的,即使她很生气她也会原谅他的,他毕竟是个孩子啊。可是,他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怎么能是她惟一依靠和指望的人呢,要知道他还不到10岁呀,一个不满10岁的孩子就可以编瞎话骗人,等他再大一些又该怎么样呢!夜里她睡得极差,像是刚打个盹儿就苏醒了,醒了就爬起来静静地端详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乐乐。乐乐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呀,她有时候甚至在想,他若永远都是这么一个听话的样子该有多让她欢欣啊,她希望他快些长大而又异常惧怕这种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不可阻挡的成长。还有,乐乐竟然整个晚上都没有碰一下琴,这也是乐乐自从学琴到现在的头一次,这实在令她感到惋惜和痛心,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懂行的人对她的乐乐的夸赞,也包括银川的那个辅导老师,他们都普遍认为这孩子若能把全部心思都用在钢琴上,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就在李素娥长时间注视着乐乐睡熟时的样子后,她的心又渐渐地硬朗了起来,她相信终有一天孩子会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对待他。

平时,李素娥上夜班的时候很少走这条捷径,只有在白天她才穿过这条逼仄的巷道走到另一条街上。这条小道大约有00多米或更长一些,两边有一丈多高的围墙,围墙上爬着曲曲弯弯的铁丝网,那是两个不同单位之间的一道隔墙,隔墙之间的距离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路灯,有的只是些砖头块和废品垃圾,人朝里面摸黑走着,很有一种幽深难测的玄虚和紧张感。为了赶时间,李素娥径自拐进这条窄道,里面确实很黑,这时走在里面,跟在一条地下通道里行走的感觉很近似。

起初,李素娥并没有感到紧张,她只是不停地惦记着乐乐,因为她想起来乐乐还没有吃晚饭,她就觉得后悔之极。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孩子呢,乐乐又不是从马路上捡回来的野种,我却把他打得那么狠,孩子连饭也没有吃就睡着了,怎么说也应该让孩子吃顿饭啊。李素娥几乎不敢再深想这件事了,她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怎么了,人像着了魔疯了似的,非得把孩子打得遍体鳞伤才能解气。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白天气都不顺,心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着,压着,使她感觉呼吸都很困难,最终她却把这一切撒在孩子身上了。孩子即便有千错万错,也得让他吃饱肚子啊。不知不觉中,她已走到了窄道的深处,她感到自己的脚踩到某种软物上,那时,她如果感到害怕而转身往后跑或者还来得及。但是,她迟疑了。她继续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脚被来自下面的一股黑色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惊恐万状地发出一声尖叫,她极力跟黑暗中的力量做着抗挣。

抓住李素娥的是一只在黑暗中伸过来的手,其实,在她的脚下还潜伏着三只手,那是正倚墙横躺着的两个喝醉的男人,谁也不知道这两个醉鬼是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倒在这里睡着的。而现在,他们像两条正在静歇中的黑色的蛇而被过路人惊醒了。他们一旦苏醒,浑身立刻散发出异常浓烈的烟酒气息,他们的气味使得这条深巷也跟着发酵浑浊,他们将李素娥堵在了这条巷道中。开始,他们中的一个人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李素娥的一条腿,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毫无意识地抱着,或者他依旧沉浸在夜间在某个笙歌yan舞的歌厅中怀抱坐台小姐的销魂时刻,他或许还隐约记起来他们被几个四川小姐轮番灌得酩酊大醉,后来,他们身上的钱全部被她们掏空了,大约凌晨两点以后他们像两只被轧干了油水的躯壳由几个横眉冷眼的打手样的服务生轰出了歌厅,他们就一路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踅进了这条死寂的巷道,之后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只是死猪一样躺着。那时,李素娥若是拔腿就跑,也许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可她偏偏失声大叫起来,这也不能怪她,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在黑夜遭遇到这种情形也会手足无措的。而她本能的叫声立刻让躺在地上的他们彻底清醒了,他们中的另一个人警觉地上前一把便捂住了她的嘴,并反剪了她的双手,腿脚也被对方用力夹在两条腿中间了。她听到他们在悄声嘀咕着,快看看这娘们身上有没有带钱?另一个就开始在她的衣服里胡乱搜索起来。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他们在她的口袋里只找到一团草纸和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一分钱也没有,这个结果令他们极为恼火和沮丧。真他妈的扫兴,这个臭娘们狗屁都没有……你再好好找找,鞋壳里,袜子里,对了再搜搜她的内裤和奶罩,这些biao子养的最喜欢把钱藏在里面……他们依旧压着嗓门嘀咕着,没有没有,连根毛也没有,还是放了她让她赶快滚蛋吧!李素娥的身体和腿脚始终剧烈地扭动着,她无法挣脱束缚,她在内心里疯狂地嘶吼着,可她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也听不到,惟独任由眼泪哗啦哗啦地往出流。你说什么,放了?太便宜她了,这biao子养的刚才差点踩断了我的腿。哪你说怎么办?老规矩摆平她!谁叫她半夜三更到处乱跑,出门还不带钱!谁叫她自己要送上门呢!我看她八成就是个biao子,要不黑灯瞎火跑出来干什么。对!不干白不干!

他们跑了。

李素娥僵尸一样躺在这条幽闭的窄巷里。

月光在后半夜竟然变得明亮了些,月亮上面的污点隐藏了起来,天空依旧深黯无边,但在遥远的东方已经吐露着一些微亮的光辉。她的Ru房裸露在清冷的月影中,绛紫色的乳蒂在一圈发红的**中深沉地起伏着像是一朵暗夜中正在凋零萎缩的花,在它的周围是一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强烈感觉到的耻辱在上面肆意流动,那是他们留下的抓痕和唾液。她从来没有这样暴露过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而现在,她却任由自己这样死一般躺在地上,地面潮湿,坑凹,甚至还有浓烈的尿臊味(他们离开前曾当着她的面冲着墙角小便),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她的下身完全赤裸无挂,短裤被四只肮脏淫亵的魔爪撕得粉碎。她的脸上没有了泪,没有任何可以言诉的表情,连泪痕也早已风干了,有的仅是屈死一样的冰冷和呆滞。她自始至终死命地咬住嘴唇,这里是她惟一可以坚守住而没有让对方得逞的地方,仅此而已。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唇,血从嘴的两边蜿蜒而下,这使嘴的轮廓在无限制地扩大而成为这个恐怖深夜的全部内涵和外延,也使她的痛苦和悔恨无限向自身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蔓伸开去。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个过路人,你恰好目睹了这一情景,我相信你这一辈子都会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因为此刻摆(请你一定不要忽略我在这里使用了“摆”这个汉字)在你眼前的女人的身体已完全跟美丽和迷人无关,跟Se情无关,跟性无关,跟诱惑无关,甚至跟性别无关,那只是被风雨蹂躏后的一些枯枝败叶,只是一具灵魂濒临死亡的躯体,她只是被他们“摆”平在冰冷的地上的一个工具,所以,你一旦看到她,你也许从此会对女人、裸体、性和交gou深恶痛绝,你也许从此会一蹶不振会患上严重的阳痿或ing交恐惧症,即使面对的是你的爱人你的娇妻你的恋人呈现在你面前的裸露着的美丽的身体你也同样会感到惊慌不堪感到手足无措手脚冰凉浑身冒汗,这不能怪你,谁让你那么倒霉,谁让你偏偏看到了这一幕。至少,我不能怪你,因为这说明你还有良知你的人性尚未泯灭,你的灵魂深处正在被一场暴雨冲刷和洗涤。惟一值得提醒你的是,阳痿大概是一种非常令人头疼的疾病,很难治愈,它会从此让你的夫妻生活陷入尴尬,你也许会因此失去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原本幸福的家。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你已然是个阳痿患者了,你还要女人干什么呢?你倒可以自由自在了,或者你还可以像我一样在夜深人静之时思想一下每天发生在你身边的事情,你或许会从中得到另一种解脱。当然,你不一定成为一名作家,你起码可以做一个午夜的游魂或思想者。

李素娥披散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来到单位的时候依旧是最早的一个,她把门反锁好,她静静地脱掉鞋和裤子,然后她让自己赤着脚站在工作间的一只水池子里,那是她们平时用来清洗器具和杂物的地方。她拧开了水龙头,像跟它有刻骨仇恨似的把它拧到再也不能拧的程度。自来水喷射着她的腹部以下,那种欢畅淋漓而冰冷的感觉冲击着她的下半个身体,她的身体在水中激烈地摇晃,这让她的近乎麻痹的思想渐渐地复苏着。她将上衣也脱去,她紧闭双眼,让所有手指深深地带着极大的仇恨潜入自己身体最隐秘的地方,直到那里也殷殷地溢出红色并融于水中。这时,她的眼泪又纵横起来。她用双手捧起水哗啦哗啦地泼到自己的脸上,脖子和胸前……现在,她没有任何节奏地做着手里的活儿。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戴上工作帽,以前她很是注意这些的。她的手上沾满了雪白的面浆,搅面机的轰隆隆的旋转噪声对于她充耳不闻,她只是一味地呆滞,眼目无神,表情僵死,整个人只是一个没有魂灵的虚壳。接下来,她又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等她回过神倾着身子去看机器里面正在搅拌中的面团,就在她用双手扶着机器弧形盆体边沿稍微一探身时,她的头发,她一定忽略了自己披散着的长发,头发呼啦一下倾向转动着的面团中,立即,头发被一种巨大无边的旋转着的力量咬住了,她慌乱地伸出一只手想往回扯那些被旋进面团里的头发,可是,她很快就没命地号叫起来,因为她的那只手同样也被卷了进去,她整个人跟着机器叶轮转动的方向旋转起来,她手臂的骨骼在她的垂死般的呼喊声中发出坚硬的断裂声。

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李素娥究竟是怎样摆脱这种残不忍睹的境况的,因为当时没有起码的目击者,她的死里逃生一夜之间成为一段耸人听闻的传奇,成为街传巷议的聚焦点。不过,人们的猜测还是有所根据的,比如,在事发现场他们看到了那把血肉淋漓的菜刀,它就躺在搅面机旁,刀把上黏着和了血的面浆和手纹,他们怀疑李素娥就是用这把刀斩断了自己的头发和一只手臂,这需要怎样的勇敢和坚忍啊!所以,人们的脸上全部呈现出恐怖之极的画面,没有一个人再敢往细节处想;还比如,那团依旧在机器里旋转着的血红色的面团,后来,他们在面里找到了一堆被叶轮绞碎的大大小小的骨节和肉屑,还有丝丝缕缕的头发。这些都是佐证。但是,仅此而已,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在遭受这场劫难之前所降临在李素娥身体和灵魂上的更为深重的另一场灾难。我相信,谁也不会知道的,这一切也许会永远埋藏在她的心灵深处,直到有一天她茫然无依地走向生命的边沿。

实际包括上述的每个细节也是牵强的苍白无力的,它只是作为本篇小说能够提供给读者的一个阅读和思考的参照,我们看到的只是这样的结果,只是造成这一结果的一些可能出现的假设与猜想。除此以外,别无奉告。

大约在凌晨5点0分,其他两名上早班的女工睡眼惺忪地来的现场(这时工作间对于她们来说只能是事发现场),她俩是上述事件的最早的目击者。那时,她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表象,那时李素娥已经逃离的死神的纠缠,她留下的只是令其他两名女工失声尖叫的恐怖的现场,机器,地板,墙壁,水管,门锁,走廊,楼梯和扶手上面全部是弯弯曲曲蔓延着的发黑的血迹,那些血在即将到来的晨曦中散发出一种时浓时淡的甜腥的气息,在晨风里四处飘荡。其中的一个女工在长达几十秒的叫喊声中突然倒在地上,她晕倒在一摊猩红的血泊中,她的身旁正好躺着那把血肉模糊的菜刀。而另一个女工在惊恐之余,或许联想到了每晚电视节目中都可能上演的一出谋杀,而她正站在真实的谋杀现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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