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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举目天涯何惶惶(3)

张宇真拍手笑道:“岳师叔,您老这话再合情理不过了,还是您老见识高。”

段子羽情知岳霖不过是为自己开脱,江湖中人虽极重恩怨,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但最重要的还是“侠义”二字,六大门派对抗魔教百余年,单仅一派之势远非魔教之敌,不过看在“侠义”二字上,相互援手,互为奥援,方得屹立不倒。

华山派虽与天师教无过节,又岂能坐视其鲸吞江湖,而自扫门前之雪,华山侠义之风岂不一扫殆尽。

当下笑道:“师叔,当日蒙您二老抬爱,做这掌门之职,实已大异常轨,为武林所侧。

“我德薄才浅,自知难以负大任,权摄掌门之柄,亦不过权宜之计,绝无恋栈把持之意。

“总算托赖历代祖师英灵保护,华山派没折在我手里,实属万幸。

“现今宁师兄德才兼备,执掌门户已裕然有余,本派更可望在宁兄手中弘扬光大,我此刻辞去掌门,正其时也。”

宁采和惶恐站起,躬身道:“掌门,华山派有今日之气象,全赖掌门领导有方、武功高强。

“宁某与掌门名为兄弟,实有师徒之实,弟子们更无不感佩掌门大德,万望掌门收回成命,本派幸甚,武林幸甚。”

成楠也起身道:“掌门,当日我无知无识,言语中冒犯掌门之威,掌门您大人大量,当不会计较在心。

“现今本派弟子无不仰赖掌门如父母,焉可一旦割舍。”

岳霖摆手道:“毋须多言,本派从无掌门辞位之说,现今也绝不可开此例,我为执法长老,掌门此命我一人驳回,明日便去思过崖面壁三年,以谢抗命之罪。”

段子羽倒不承想派中人如此执着,坚不受命,以驳回成议。

执法长老于派中威权甚重,祖宗家法中便授权他可驳掌门之命,甚则废除掌门,只是抗命须面壁谢过,废除掌门却要受三刀六洞之苦,以防执法长老擅用威权。

如此一来,段子羽便留任掌门,亦无可非议,武林各派中多有此规,岳霖只消强项抗命,自己面壁三年,便可免去段子羽有言不践的话头,不至失信于天下英雄。

段子羽眼望华山上下数百人渴切孺慕的神色,不禁感触百端,自思与华山派并无恩德可言,自己为各种事端浪迹江湖,在派中所居时日不久,不意大家对自己情深至斯,大是感动。

岳霖甘受三年风吹雨淋,卧雪盖霜之苦,抗命驳议,于华山派门规亦合情理,他手书退位之令居然失效。

饶他平日计谋百出,应变无穷,此刻亦不禁彷徨失策。

众人见他沉吟踌躇,大费思量,都心下惴惴不安,盼他收回成命,留任掌门。

段子羽望向张宇真,见她美目流盼,慧然生姿,计议遂决。

说道:“两位师叔,两位师兄,我虽在派中不久。大家想必知道我的为人,凡事非深思熟虑,绝不妄下断议。

“辞位之事我详思久矣,自我出道以来,屡蒙大难,而得不死,家仇国仇又已雪耻净尽,九死余生,颇思安逸。

“近日又有家室之想,欲在华山别院定居,与心爱人共享天伦之乐。

“而于武林风波实生厌倦,故欲息肩,而烦宁师兄代劳。”

众人无不愕然,不想他寻出这么个借口来,岳霖道:“华山虽小,掌门即欲完婚,亦不乏室宇。纵然住在华山别院执掌门户亦无不可,若嫌派中事务冗杂,宁师侄成师侄亦可分劳,何必出此退位之下策。”

段子羽毅然道:“我计议已决,绝无更改,各位若肯允诺,我便在山上交割掌门事宜,各位若坚不肯允,我便逃至穷海荒漠之地,终生不履中土半步。”

岳霖叹道:“这是何苦来哉,也罢,当日我们用强逼你做掌门,一之为甚,岂可再乎?终不能强着你做掌门。

“只是你离派后须住在华山别院,不可远走高飞,我们也可时时聚首。”

众人见段子羽心意决绝,知难挽回,均不禁唏嘘涕出,哽咽难语。

即日,华山派大开香堂,在列位祖师灵前,段子羽将掌门信物一一交割给宁采和,宁采和跪拜受之,两人又交相一拜。

从此,段子羽便脱离华山门户而重为江湖浪子。

大家便于议事厅内痛饮一场,大家饮过后。

段子羽便与张宇真、司徒明月与葛氏五雄拜别华山,众人直送至潼关,方痛哭而别。

段子羽挥泪而出潼关,情知此后天涯茫茫,却已无根基,伤怀之余复又茫然百端,实不知今后将如何。

驰抵华山别院,老远处便遥见庄内人影憧憧,庄门进进出出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几人催动坐骑,疾赶一程,庄内早有人迎了出来,躬身道:“小姐,姑爷,小的给您请安。”

张宇真大笑,原来是她的四名跟随,又愕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没吩咐你们跟来,何以在这里等着?”

那小奴道:“小的乃是随少天师而来,给姑爷收拾庄子的。”

张宇初忽然从庄里走出来,一把抱住方欲施礼的段子羽,笑道:“兄弟,委屈你了。大哥我也实有难言的苦衷,多多见谅。”

又道:“兄弟,你看这匾额题得如何?仓促之间找不到名家,我只好献丑了,不免要贻笑你这方家。”

段子羽果见华山别院的牌子早已摘去,新换上“段府”的悬额,两字拙劲雄浑,大具名家气象,题款是“张宇初敬撰”,两字乃黄金嵌就,大有富贵之像。

进得院里,里里外外簇然一新。

庄子本就侈丽。

再加张宇初不惜工本修筑,俨然一个王公府邸。

张宇初道:“本来皇上要出银子的,我想你不会喜欢,况且他又吝啬,咱们也不缺这个,便也不担他的虚名。”

段子羽对此点倒是欣然,见张宇真亲自督造,以示赔礼,心下实不知是恨是感激,茫然一片。

当下仆婢几十名出来见礼,大都是张宇真在府中的仆婢,被张宇真一股脑儿搬到这儿来,大有长居久安之势。

晚饭后,段子羽与张宇初独坐书房,张宇初虽雄才大略,做事却精细之至,段子羽在三清观密室内旧物也一并移来,摆置停当,段子羽慨叹一声,实觉无话可说。

良久,张宇初道:“兄弟,我知你恨我手段太毒,不过你饱读诗书,见识高超,我问你一事。

“皇上提三尺剑龙兴凤阳,一统这万里河山,时至今日,皇上的根基可以摇动倾覆吗?”

段子羽不意他如此问,想了许久道:“朱元璋虽屠戮功臣太过,但他治国平天下的方策确属高明,现今人心思安,恐怕无人能摇动他的根基。”

张宇初击掌道:“着啊,难怪家君赏识兄弟之重,可笑那些朝中大老一听张无忌复出,魔教欲动,便惶惶不可终日,连皇上也寝食不安,尽是杞人之忧。

“皇上诛杀功臣,也无非是因他们皆是魔教部属,皇上虽居九五之尊,在教中职权不高。

“是以先手除去,恐其为杨逍之辈所用,这理国治天下最忌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遭其乱。”

段子羽暗道:“那些功臣之死多半也是你出的馊主意,可叹后世不知,朱元璋枉受谤名。”面上却无表情。

张宇初又道:“张无忌在武林中德望固高,却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他现今竟欲以武林之力推翻皇上,可笑其不自量力。

“现今朝中元老、统兵将领无一不是皇上心腹,魔教旧属已清除殆尽。

“张无忌若欲武林称霸尚有几分希望,图谋造反不过是丧心病狂,却要害苦了天下人。”

段子羽耸然道:“此话怎讲?”

张宇初道:“魔教部属散于各地的仍有十余万众。倘若蛊民兴兵作乱,不过徒伤人命耳,焉能成大气,至若掀武林而为立足中原之计,却无异于荼毒武林。

“我如不辣手摧之、坐视其大,一旦他立足稍稳,便当图谋兴兵,到时又不免天下淆乱、生灵涂炭,不知要有多少人丧命战祸中。

“国家初具之元气不免又要耗损无余,不知需多少年方能恢复过来,岂能因他魔教内部之争,而令天下人被祸。

“我此时手段虽毒些,亦是长治久安之计,长远而计,杀一人不啻活百人,虽担杀人之名,却是一件大功德。”

段子羽又气又笑,心道:“真是盗亦有道,辣手杀人反成了万家活佛。”

但细细思忖,却又觉得他所言极有道理,一时反驳不得,想了半天道:“武林各派在江湖中过活,并无造反作乱之意,你又何必辣手摧之?”

张宇初笑道:“魔教一入中原,各派如不为朝廷所用,便为魔教所用,焉能严守中立。

“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收服各派以使魔教无借力之处,在中原立足不住自会退回西域。

“待中原底定,我便挥师西进,踏平大光明顶,犁庭扫穴,将此魔子一举歼灭,永绝后患,亦可谓武林之福。”

段子羽虽觉他话语诸多牵强之处,却也大义凛然,清除魔教,安定武林也是他心中至愿。

竟尔觉得张宇初所作所为亦不无道理,只是心中终难赞同,但终究应怎样,却也非他才智所能想出了。

张宇初笑道:“你且在此闲些时,待中原底定,西伐魔教时,还要多多仰仗你。”

段子羽道:“讨伐魔教,义不容辞,只是大哥对武林各派也要留有余地,切莫太过辣手,这些门派毕竟无辜。”

张宇初道:“我会去办。兄弟,还有件事可是不能再缓了。”

段子羽一怔,不明何事,张宇初道:“你这三位夫人到何时才娶过门哪?可别有让人笑话的事。”

段子羽登时面红,愧道:“小弟荒唐。”

张宇初大笑道:“少年风流,亦属韵事,只是此事也该有个了结,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也不是好挨的。”

段子羽大是尴尬,复又想到竟有三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跟定了自己,不知怎样安排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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