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顺耕坐在新泥新草的土屋的墙下，往鱼钩上挂蚯蚓。
李翠华端着半盆浑水，从草棚里出来。
“翠华，今后脏水倒在院角，好养蚯蚓。”
“洗脸水也倒吗？”
“你这个婆娘，明知故问，想把蚯蚓烧死啊。”
“我这是洗菜水。”李翠华在皇甫顺耕旁边坐下。“你教教我。”
“蚯蚓要粗大，身上带蓝的最好。挂钩之前要先拌上烟丝，等它们醉了，再往钩上挂。”
“顺耕，滑溜溜的，咋挂上啊？”
“摔一下，蚯蚓就变硬了，看准头顶的针眼??????对。翠华，早晨我见李红桃了。她已经搬进了皇甫德良的院子，叫咱们搬回去住。我说不用了。李红桃说，你们要是不来就回不了了。皇甫德良要将围墙拆掉，并到一块。”
“我也不想再见皇甫德良那张脸??????可咱这河边的临时房子，要是下大雨下来山水，可是扛不住啊。”
“眼不见心不烦。叫他们住去吧。待几天，我把青稞他们叫来，在房前筑个土坝。”
“也行，可得快点，老天爷说翻脸句翻脸。顺耕，你这个支部书记就是不干了？”
“不干了。弄成这个样子，还咋干？乡党委书记叫我干到换届。我说一天也不干了，除非不叫皇甫德良接班。”
“书记咋说？”
“书记能咋说。还是老话：影响极为不好。”
“放他娘的屁，就是个圈套！”
“官帽算个啥？我要是图当官就不从部队回来了，我对现在挺满意的。和你在一块过，热汤热水的，心里舒坦、??????翠华，晌午吃啥？我饿了。”
“还是红薯稀饭就咸菜。咱的粮食只有院子角里埋得几十斤红薯了，想起它们我胃里就翻酸水。”
“吃完饭咱就把鱼钩下到河里去。晚上就有鱼吃了！翠华，你跟我说实话，与我结婚后悔不后悔？”
“后??????悔啥？不后悔。”
小木船披着月光悠悠地荡漾在皎洁的河面上。
“还不下钩啊！”李翠华向外?着船底裂隙间溢进的河水问。
“再往下走走。矿区流出来的脏水把大一些的鱼都熏跑了。”
小木船向下漂流了十几里，在一座青石断桥下泊了下来。站在船头看了看周围的水面皇甫顺耕说：
“咱转着桥墩下钩。桥墩下水深，说不定有大鱼。”
“起来，起来。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去拾粪！”王美英抱起哭闹的女儿彩彩，推了推身边呼呼大睡的皇甫青稞。
“再叫我睡一会，时候早着呢。”
“离天黑早着呢？”王美英狠狠在男人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早知道你懒成这样，打死我也不跟你。”
“嘿嘿??????”皇甫青稞憨笑着，“你不能不跟我。”
“要不是怀孕了??????还有脸说，一个大男人，连避孕?????也买不起，呸。
“穷点有啥不好，你想当地主啊！过去的地主现在咋样??????嘿嘿??????穷好穷好。”
“别吵了，都给我出来吃饭。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去。都不满意，我就满意了？队里的工我得出，家里的饭我得做，你们的衣服除了衬裤，都丢给我洗。那见过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媳妇。”
“爹，你可别说这些。当年我说没说过，我身子骨弱，等你给我们找了娘再过门？你和你儿子像疯了一般??????现在给你生了孙女，倒拿起了架子。当时咋不拿架子？??????没有功劳，到成了罪过了。爹啊，啥时候给我娶了能干活的后妈，你的苦日子才会熬到头。彩彩，找你爷爷去。”
“美英??????你快把彩彩接过去。”皇甫德顺抱着在他怀里哭闹着寻找奶头的孙女，像抱着一块炭火。“我说一句，你说一百句。我啥都没说，行不行！”
“爹，你先抱一会，叫我赶紧吃饭。今天矿区要卖大白菜，有菜帮子捡拾，我不能去晚了！”
“翠华，”院子外头皇甫顺耕大声地喊，“快来接我一把。”
“来了，”从屋里跑出来李翠华看到皇甫顺耕肩头上背着一条用绿树叶包裹着大鱼，“这么大的鱼！”李翠华兴奋地尖叫。
一条金黄的大鱼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阔大的尾巴怕打着土台的边缘。
“顺耕，今天咱可有肉吃了！跟着你半个多月了就没见荤腥。”拿着一把菜刀从厨房出来的李翠华蹲到大鱼面前刚刚将把刀举起来。
“翠华，你慢着。”皇甫顺耕急忙喊。
“顺耕，我知道怎样收拾鱼。先把它拍昏，再刮净鳞，再开膛破肚······乡亲们给皇甫德良送来的鱼隔三差五送来的鱼，都是我来收拾。红烧鲤鱼是我的拿手好菜，你请等着吃鱼吧。”
“翠华，”皇甫顺耕吞吞吐吐地说，“这条大鱼咱不能吃，的拿到矿区去卖了。”
“啊呀······”怔了一会儿的李翠华说，“看我糊涂的。辛亏我这一刀没下去，砍下去，这条大鱼不知要折多少钱。”
“翠华，对不起啊。我知道你在德良那里吃得好，吃惯了，我叫你受苦了。等在改日我再捕到小鱼，一定叫你，叫咱们好好过过嘴瘾。”
“顺耕，我刚才是一时糊涂，你当我一点事都不懂啊，我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咱家还没有过冬的白菜，这条大鱼一天就吃完了，到矿区换大白菜能吃半个冬天。顺耕你去矿区卖鱼吧，卖完买半车白菜回来。”
皇甫顺耕刚刚将大鲤鱼摆放到矿区的街道边，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呀，这么大！可真是少见！”路过的皇甫云楼，蹲在一条三尺多长的金鳞鲤鱼前，“夜里抓的？卖鱼的，这条大鱼我要了。送到矿区的伙房去吧。”
坐在地上，破草帽遮脸的卖鱼农民，将三片荷叶重新遮住大鱼的身体。
“不卖？你把鱼摆在这里不是卖的？爹，是你。戴着草帽，我没看出来。矿区今天有上级领导要来，你把它送到伙房去吧。”
“不卖不犯法吧？”
“爹，卖给谁不是卖，价钱我按最高的给你！”
“这不是钱的事，卖鱼喽。”皇甫顺耕不看儿子，对着人群喊。“论块卖，一块钱一块。”
“秀娇，”皇甫云楼，对着不远处开着的家门口喊，“你过来，带着清水儿。”
“什么事啊？”黄秀娇拉着清水儿，从屋里慌慌张张出来。
皇甫云楼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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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钓了一条大鱼？我从来还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鱼。”黄秀娇蹲在养父面前说。
“闺女，你来了！”皇甫顺耕笑眯眯地说，将荷叶揭掉“我也是第一次钓到这么大鱼，真是稀罕！”
“这是谁啊，是我家的清水儿啊！”
“姥爷！”穿的花枝招展的外孙女，扑到皇甫顺耕怀里。“我妈说，你不把大鱼卖给我爸？”
“姥爷身上脏，尽是鱼腥味。”
“爹，你就把鱼拉到矿区的伙房吧，就别为难云楼了。他现在负责后勤这一块。伙食啊、招待啊，都是他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魏厂长的脾气，如今他就是小媳妇！”
“······”
“爹，我知道你对云楼有意见，嫌他办事不向着村里，他有他的难处，还有领导，你就原谅他吧！”
“看着我闺女的面子，你叫云楼把这条鱼拉走吧。我不要他的钱，叫他折成大白菜。”
“给你钱，你自己买大白菜不行啊。矿区的大白菜都是计划调拨的·····”
“你跟他说，我不要现钱，问他换成白菜行不行？不行我就不卖了。”
看着天要黑下来，皇甫顺耕还没有回来，李翠华解下要下的围裙迎了出去。
在通往村子的十字路口，她看到一车装满碧绿大白菜的架子车晃晃悠悠的背影向村子那边去，就跑着追了过去。走进了，看清拉车的是自己的男人皇甫顺耕，跟在车子后边的一群人，看到了李翠华纷纷停下来。一个年轻妇女说：
“翠华婶，”谢谢你和顺耕大叔给我们送白菜。我们今年不用吃一冬天咸菜了。谢谢你们啊！”
“翠华，”皇甫顺耕停下来，“我······我送完菜就回去，你先吃晚饭吧。”
李翠华僵在那里，脸色气的灰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