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眼睛闪着亮光的廖红英，将脏污的白布娃娃夹在腋下，跳起来奔到桌子前，伏到碗上狼吞虎咽吃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皇甫德顺轻轻拍着呛着了的廖红英的脊背。
“来了，大叔！”廖红英仰起脸，友好地说。
“我是谁？”皇甫德顺手掌托着歪向一边的下巴，眯缝着眼睛看着廖红英。
“你是皇甫德顺大叔。”
看着廖红英那小白兔般乖顺的眼神，皇甫德顺心里涌起一股父亲的感觉，心像被刀子割了一般。得病后，唯一能认出来的人的就是自己，连前来探望的父母她都不认识了。
下巴上粘着几根面条的廖红英，推开还剩下大半碗的面条的碗，突然面对着两个男人蹲到了屋角。
“红英，吃晚饭再尿！”看到焦黄的尿水，从嗤嗤笑的廖红英的脚下流出来，皇甫云楼无奈地拽下床单遮住她，“尿吧，尿完洗洗手把面条吃完。要不，不带你去找皇甫云楼。”
看着重新趴到碗前狼吞虎咽的廖红英，皇甫德顺拿毛巾擦去了廖红英脸颊粘着的西红柿皮，叹了口气：
“云楼，你一个大男人，自己都侍候不好，又来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再说，你还的婚娶，和一个女人这么来来往往，也影响你??????”
“她是因我而疯，整天疯疯癫癫到处找我，我不帮她谁帮她。我该她领回来！不帮她还是人吗？帮帮她，我心里好受一些。要知道她会这样，我一定娶了她！”
“唉，谁都没长前后眼。话虽这么说，你当时要是答应她的求婚，就没这回事了！”
“当时，我已决定要诬告魏世燕。这件事很凶险，后果不可预料。我是怕连累她，谁想到她??????”皇甫云楼长叹了一口气说。
“云楼，红英傻得可不轻呀！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不好治，如果照顾得好，兴许还会清醒过来，但希望极小。我还得上班，不能悉心照顾，她一个人这么跑来跑去，不时受到惊吓嘲弄??????”
“云楼，你要是同意，我想重新把红英娶回家！”皇甫德顺红着脸，坚定地说，“病没好之前，我把她当闺女待。她好了想离，我就和她再离了。
“德顺叔，你说什么？”
“我要把红英重新娶回家。”
“你可要想好了，德顺叔。她现在是个疯子。”
“想了几天，想好了！”
“青稞、美英??????会同意？”
“和他们说了，他们同意。就是不知道红英的父母??????”
“前两天老两口来了两天，哭着走的，说是要回去住院。一个有病，另一个得了癌症，哪还顾的了疯闺女。红英好歹是职工，根据规定你可以有一份护理红英的工资。”
“我不要，我可不是图得这个！”
“我知道你图得不是这个。长年侍候一个病人，慢慢青稞和美英或许会有意见。”
“他们有意见咋！敢把我们撵出去？要是接了厂里的钱，我不就成了厂里雇的护工了，还叫什么两口子？等红英清醒过来会扯我的脸！另外我也容不了这个心病。”
叉着腿坐在地上枕头上，给怀中的布娃娃编着发辫的廖红英，不时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好像在听他们的谈话。
“红英，”皇甫德顺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我不跟你回家。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家又不是我的家。”
“你记不记得咱俩结过婚？我跟你复婚，你就跟不跟我回家！行不行。”
“行??????那，那我跟你回家去??????可要是找到我的皇甫云楼，你就放我回来！”
“红英，德顺叔稀罕你，你跟他好好过日子。”皇甫云楼说。
“不，要是找到皇甫云楼不叫我回来，我就不和他结婚。”
“好，好，我答应你。”皇甫德顺表情十分复杂地看了一眼同样表情复杂的侄子说。
沉沉的夜里刮起一阵大风。昏黄的月光下，农家小院一支伸出墙头的杏花被风儿折断，掉落到墙下的尘土里，粉红的杏花儿萎靡地低着头似在落泪。
“咱家到了。”皇甫德顺对好奇地看着黑乎乎大门的廖红英说。伸出粗糙的手掌，响亮地拍打着门扇，大声喊，“青稞，青稞开门，我把红英接回来了！”
穿着整齐中山装，坐在轮椅上眯缝着眼睛的魏世燕，看清脖子上围着羊肚子毛巾的是皇甫云楼，向背后的屋里含糊不清的大叫。
“叫什么叫！他是你的敌人，你还请他坐？”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的黄文静，掂着一把椅子重重的墩在轮椅边，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魏世燕费劲地转动着轮椅的把轮，将轮椅挡到了门口，指着椅子口齿不清的说：
“??????坐下??????咱们谈谈。”
面色红润的皇甫云楼，将椅子拉到魏世燕身旁坐下，掏出手绢擦净他粘在参差不齐花白胡茬上亮晶晶涎水。魏世燕挥手打开皇甫云楼的手掌，慢慢地说：
“你也被免职了！活该！”
“当个工人也不错。虽然没有当干部威风，但少操心，吃得香睡得着。魏厂长，你好点了吧？”
“呸！皇甫云楼，我一手提拔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诬告我！”
“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当时该、把实情告诉我。”
“我的魏厂长啊，你是病得不记事了？当时文总，现在该叫文厂长，省厅的杨工，还有我，可没向你少汇报。你一句也听不进去。还说这是阶级斗争??????你说，要是不按时爆破，就免了文总和我的职务，咋都忘了？”
“我，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胡说八道！”魏世燕拿起膝盖上已经湿淋淋的手绢。抹了一下闪着涎水亮光的嘴角。
“要不是我虚构个事情把你抓了，现在你不是坐在轮椅上享受春天的阳光，而是蹲在阴暗的监狱里啃黑面窝窝头。”
“这么说你、你是为了救我才、才诬告我的，我、我还的感谢你？”
“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不说这些了。”
“我、我咋不记得你和老文他们提醒过我?????皇甫云楼，你、你造谣惑众！我指挥过几百人的队伍，是、是一个响当当的厂长头脑清楚，指挥果断，绝不可能犯这种小儿科的错误。皇甫云楼，你放屁?????我?????”魏世燕瞪着眼珠子、虚囔囔的脸涨得通红。双手将上身从轮椅上撑起，用一只手向皇甫云楼软慢慢地挥过去。喉咙里滚动着咔咔的痰音的魏世燕重重地落回轮椅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