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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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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疗结束后,蓝小恩的各项检测指标都恢复到正常。知道检测结果后,她和莫方惊喜地拥抱到一起。

难关终于闯过来了。

蓝小恩开始计划莫方回国的事情了,她耽误莫方已经太久太久了。让蓝小恩意外的是,莫方心里,却有另外的计划。

那天,两个人正闲闲的说话,莫方忽然开口:“小恩,我仔细想过了,这次回国,我要带你一起离开。”

蓝小恩一怔,茫然地抬头看着莫方,她说什么?

莫方在壁炉里再添上一块熊熊燃烧的木炭,然后回过头来,凝神看着蓝小恩:“之前,我和陶婉婷还有温玫,一直觉得你在美国十分幸福和快乐,可这次,当我在你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小恩,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些姐妹都太失职了,在这陌生的国度里,你根本就不幸福、不快乐。”

蓝小恩眼眶热乎乎的不敢抬头,莫方说出的,是她一直藏在内心却又不敢面对的真实。

自从和乔治离婚后,她一直都是不幸福、不快乐的。当初同乔治在一起时,虽然没有爱情,可是,有那个男人的陪伴和支撑,最起码生活不那么艰难。而且,那时候的乔治,好像一个原点,在这个陌生的国家,由他出发,会有一张不那么亲密但也蛮热闹的人际关系网。同乔治离婚后,蓝小恩在这个小镇,彻底成了一座孤岛,虽然邻里之间也有热情,虽然餐馆的生意勉强也可以维持,可是,举目四望,整个世界,她永远是最孤单、最寂寞的那一个。

在国外,没有春节这个概念,但是,每年除夕,蓝小恩都会记得包上几个饺子,剪几张窗花。吃着饺子,望着窗花,她会想起少年时学过的那句诗:每逢佳节倍思亲。站在凄冷的别墅里,从阔大的窗子望出去,整个异乡小镇都沉浸在静谧的晚梦中。那样的时刻,没有人在乎遥远的东方国度里,有多少人在欢声笑语;更没有人想到,咫尺之遥的这座房子里,一个孤独的女人正看着被卫星转播的春晚潸然泪下。

蓝小恩想家,即便自己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依然非常强烈地想。

但是,无论怎么想念,蓝小恩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回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早就回不去了。她就像一颗漂洋过海的种子,虽然在异乡没有生根发芽,可一去万里,从此归路渺渺,她怕是只能在这被人遗忘的角落香消玉殒了。

甚至,在默默为莫方准备买返程机票时,她还有过那样的羡慕和冲动:如果自己也能像莫方一样有家可回该多好。但是,羡慕归羡慕,那样盛大的梦,她做都不敢做。

现在,莫方开口了,她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这几个字落在蓝小恩耳朵里,就像一滴滴清凉甘甜的雨水落到沙漠里,那份滋润和惊喜,就别提了。蓝小恩的眼泪,含在眼眶里,闪了再闪,终于落了下来。

她也可以回去?她还可以回去么!

她抬头看着郑重真挚的莫方,莫方眼中的目光,是真诚的,她的邀请,更是真实的。

只是,她如果回去,又能投奔谁?

蓝小恩从跟随乔治离开那一刻,就已经斩断了身后的所有归途,如果现在跟随莫方回去,哪里又是她的家?

莫方抓住蓝小恩颤抖的手:“傻瓜,我不就是你的亲人吗,不止我,陶婉婷和温玫,不都是你的姐妹么。只要你愿意,咱们的祖国,咱们的姐妹,永远都会向你张开温暖的怀抱。”

蓝小恩俯在莫方肩头痛哭失声。谢谢,谢谢这个好姐妹,她彻底拯救了自己。

莫方眼中也闪着激动的泪花,如果不是蓝小恩袒露心扉,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姐妹的远离,竟然是因为无颜面对自己。当初的一切,她不想再有任何提及,但有一点她想明确告诉蓝小恩,何若求已经和她的生活毫无干系了,横亘在蓝小恩心头的那把刀,已经自动消失,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对自己进行放逐和流放。

没来美国之前,她和另外两个姐妹,对蓝小恩的生活,受了太多幻想的影响,总觉得生活在这么富裕的国家,住那么豪华的住宅,生活也该是万分滋润的。当莫方真的来到蓝小的身边,才发现,其实,生活的真相,远非她们想象。

蓝小恩生活的物质环境,的确比盐市优越,可是,每当看到她一个人穿行在黑黝黝的别墅或者忙碌在萧条的餐馆中时,莫方总会感到一阵阵心酸。广厦万间,所睡不过一张床;美食千盅,所食不过三餐。作为中国人,最在乎的幸福,还是内心的和悦与安详。

而这样的和悦与安详,蓝小恩是没有的。她好像一块生在阴暗角落的藓苔,湿滑厚重,独自支撑,除了孤独寂寞,一无所获。

眼下,虽然癌症的恐惧暂时消除了,但一想到自己要将可怜的蓝小恩独自留在这莽苍苍的异国他乡,莫方内心就会泛起不忍不舍和难过。而且,她也看得清,蓝小恩眼中那浓重的乡愁。莫方仔细想过了,以自己的经济状况,担负蓝小恩回国后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既然有力量拯救,干嘛还要让她独在异乡为异客呢。

为了说服蓝小恩,莫方还发动了陶婉婷和温玫,她们两个在长长的越洋电话中同样热情地邀请蓝小恩回去。温玫说话直通通:“妮子,你不回来,就是存心折磨我们,你对我们放心,我们对你,却一刻也不能不惦记和想念。”蓝小恩终于动心了。是,虽然盐市已经没有亲人,可是,她还有三个要好的姐妹。既然她们愿意自己回归,田园将芜胡不归!

蓝小恩开始处理自己的财产。餐馆很快盘了出去,卖掉别墅这个问题上,却很是费了一番周折。这么大一幢房子,远非一笔小数目的款项,一下子找一个合适的买主,并不容易。

就在蓝小恩准备继续降价销售时,小镇上的一个居民,领了一个陌生男人过来。他表示,自己很喜欢这套房子,愿意全款买下来。

蓝小恩和莫方都有点喜出望外,别墅卖掉,她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机票订下来之后,蓝小恩开始打点行囊。临出发的那天早晨,她和莫方还没有出门,就看到门外,买房子的那个男人,开了一辆加长的轿车过来,他要送她们去机场。

蓝小恩有点意外,这个外国佬怎么如此热情,要知道,她卖掉房子的价格,并不算低啊。

等到上了车,看到车里那个人,蓝小恩才赫然明白,这一切,原来都是阿兰的安排。是,房子也是她买下的,开车的那个男人,是阿兰的新晋男友。

阿兰看到冷面的蓝小恩,眼睛湿了,她愧疚地垂下头,将手里的鲜花放到莫方的怀里,“对不起,我听到你要走的消息,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蓝姐,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但是,我总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这套别墅,虽然现在我暂时买下来,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如果你实在讨厌我,等你真的回来,我就把这套房子无偿还给你如何?”

蓝小恩尽力看向窗外,她生气自己的心软。阿兰只是这么几句简单的话,她竟然就有点感动了,多傻啊她。身边的莫方,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她似乎想要传递一种信息,在同阿兰分离的这一刻,莫方真心希望蓝小恩能体悟到宽恕的大美。

其实,自从和莫方有过深入交流后,蓝小恩对阿兰的恨,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当然,她没有大义到完全释怀,她是为了拯救自己,才选择了原谅。但是,想是那么想,当真再次见到阿兰,蓝小恩却觉得,自己还是难以放不下这个脸面。

去机场的路上,阿兰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哭泣,要上飞机了,蓝小恩终于回过头来,她不看阿兰,却轻轻抚摸了下阿兰儿子的头,轻轻道:“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为了孩子,我希望你早点结婚,早日获得新的幸福。”

阿兰痛哭失声。

飞机拔地而起的那一刻,莫方欣慰地握住了蓝小恩的手,她终于懂得了宽恕别人,也终于肯了解放一直被仇恨囚禁的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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