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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梦醒时分

“你!”西王母嘴角渗出了鲜血,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惶,“你身上好大的煞气啊。”

我冷冷的看着豹子精的尸首、血迹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再无痕迹,心中明白自己在击毁这个分身的同时也给西王母的本体带来了伤害。

而体内那种波涛汹涌的杀意也渐渐减退,冷静下来后我并不后悔彻底得罪了西王母,在无情剑甫一出手之际,无情就已没有了退路。

“西王母。”我缓缓的开口,“这里的天地是否为天地初分之时的模样?”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西王母讶然说道:“自盘古君开天辟地以来,世界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后来的蓝天和土地,都要归功于女娲补天的后遗症。她改变了天地的平衡,又在天地的本源力量里糅合了五行之力,就变成了如今外界的样子。”

真的是如此吗?我抬起头看着不复初临时红火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真正的天空一定不是这种妖异的血红色吧,而应是博大高远象征着天空明媚性格的丹赤色。

黑色的大地,也不是脚下这种漆黑幽暗的冥黑色,而应是浑厚深沉象征着大地朴实性格的玄青色。天空与大地无论是何种颜色,都只会令人愉悦,而不该让人发狂。

“这个结界到底还是虚构的,永远无法代表曾经的天与地。”默然了良久,我才涩声说道:“西王母,天地变色只是代表着时代在不断地进步,优胜劣汰大浪淘沙,你又何必苦苦执着于过往呢。”

“你胡说!”被我消灭了分身时都没有此刻愤怒的西王母激动的说道:“什么进步,什么优胜劣汰,都是你们人族的开脱之词,女娲她凭什么,凭什么改变了我们的家园,就因为她是天地之女吗?这不公平!”

公平?就算天地最是无私,在面对自己的独生女儿的时候,也难免有失偏颇,这世间又哪里来的绝对公平呢?

然而世界的可爱不正是因着在庄严的表象下的那一丝叛逆的不公平吗?如果所有的事物都公平公正,你来我往分毫不差十全十美,是否也会少却很多快乐呢?

有委屈才会在受到重视时心生感激,有不平才会在得到公平时感恩上苍,不存在真善美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如果世间没有了这种相对性,才真的不再有任何意义。

可这些话顽固了数千年的西王母又岂能听得进去呢,她是个念旧的神袛,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

怀旧是一种美德,是推动世界进步不可或缺的原始本性之一。个人的往事,叫做记忆。国家或者民族的往事,叫做历史。缅怀记忆,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适当的怀旧,的确能舒缓心神放松心情。

但是过犹不及,像西王母这样整日沉浸于旧物旧景旧情之中,不断地在缅怀、在沉浸、在比较,不肯面对现实的结果就是错过了每时每刻身边世界的美好与动人,难道说不是一种浪费生命的行为吗?

“西王母。”我的声音来带上了一点怜悯,只因突然开始心疼这个寂寞彷徨的女子,她孩子气似的率真与倔强都令人不忍苛责,“其实这世间除了神与魔,还有很多值得记忆和品味的美好,你又何必总将过往耿耿于怀呢。几千年了,再大的仇怨也该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西王母愣愣的回味着我的话,竟落下泪来,“老身这辈子也不可能将往事烟消云散,我们的家园,我们整个嫡系神族的覆灭,此仇比山高比海深,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股强烈的哀伤情绪在血月结界内蔓延开来,那忧愁浓得化也化不开。西王母的心情与其说是仇恨,更多的其实是悲愤,以及无能为力的难过。

当然她是无能为力的,功力大损、神魔无踪、天地变色,哪一样可以轻松挽回?没有。于是她把自己浸泡在回忆中,并任性的不肯醒来。

我暗自摇了摇头,心知此事不可劝,再一次将精力放在了僵尸新娘的身上。此时结界内的波动更大了,那个僵尸的百会穴受到我玲珑小剑的重击,已然被斩断了和西王母之间的微妙关联。

若不是西王母仍在给她强行灌输阴气,哪怕整个结界的所有阴元都聚集在祭台周围,她也无法再自行吸纳。

“她到底与你有何关系?”因为又有了一番交流,我方才轻轻的问出来这句话。

“她——”西王母脸上露出踌躇之色,两朵淡淡的红云突兀的飘上她面颊,“她是老身的女儿。”

“什么!”我大吃一惊,失声追问道:“她怎会是你的女儿?就算是,你为何不去招揽她游荡于凡界的灵魂,反而要死死霸着死尸不放呢?要知道即使她成为了尸魔,也不再是你的女儿了,而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女娃娃,你打听的事情太多了。”西王母将脸一板呛声说道:“老身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

这个古怪的老古董,变脸比变天还快,我不禁哑然的在心里腹诽着。在她的心目中,神、魔、人有着明确的区分,虽然之前她就流露过不喜欢天地分出三界六道的态度,但那其实是针对除却人族以外的生灵而言的,可见人族真的是受到她强烈排斥的种族。

念及此估计她也不会跟我细说与僵尸女儿之间的内情了,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阻止她的勾当。但当我将视线无意中落到被自始至终忽略掉的僵尸新郎身上,以及忆起结界外的赶尸人和千年怨灵的时候,松动的信念再次坚定了起来。

不管怎样,尸魔都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界的种族,修为大损的西王母现阶段也根本没有能力将之带入魔界。就凭她借助血月跨界而来可以看出,其实这个远古女神早已是强弩之末,呈外强中干之势了。

于是我开始在祭台上搜寻,通常大阵都有阵眼,只有破了阵眼就能出离大阵,而结界也有一个类似于阵眼的关键性线索,破了照样可以摆脱结界。

在这个空无一物的血月结界内,我理所当然的认为线索铁定就在这个祭台之上,就是看不出通体漆黑的祭台,究竟哪里比较特别一些。

这时候自血棺内冒出的血水已经退去了大半,地面还是有些濡湿,而血腥恐怖的感觉比之前的血海更甚。

等等,我方才看到了什么?退去的血水?那些汩汩而出的血液,究竟是如何奔流出来又如何消退回去的?目光着落在僵尸新娘站立的血棺上,没错,就是她脚下的这口诡异的棺材。鲜血从这里冒出,又是从这里散去,绝非自然现象。

我拿出了叠的小巧可爱的包袱布,将里面承载的所有星辰石俱都召唤而出。以往,我都是用星辰石来做一些辅助的事情,比如说指路、超度、飞翔,今日别出心裁用它们当做暗器攻击西王母居然收到了奇效,于是我决定再交给它们一个更大的任务。

挑挑拣拣留下了排列成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的星辰石,这一次仅凭它们自带的些微星辰之力恐怕不够,我少不得输出大部分功力遍布在每一枚星辰石上面。

后面的事就靠你们了,我在心中默默祷告着。其实也不甚确定是否能奏效,毕竟从未尝试过用星辰石作为主力去攻击,它们一直都是在大后方支援着无情,突然之间派到了先锋官的位置,很难预料结果如何。

每一颗星辰石上面都蕴含有一丝星辰之力,现如今又附着上了些许我体内的修为,叠加起来的力量单颗虽不惊人,若是数枚汇聚在一起,还是比较可观的。

“去吧!”我轻轻的吩咐一声,由着它们朝血棺呼啸而去。本是死物的星辰石因着与我灵犀相通的缘故,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我对待它们的样子,也像是对待一位战友。

星辰石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轰隆”一声全部轰击在血棺内,西王母甚至还未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们已然有所建树。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深切体会到速度的重要性,在我的心目中,几乎已经等同于力量的地位。

血月结界内部,不知是从地底还是哪里,传出犹如大厦倾塌的毁灭声,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血棺突然噼里啪啦炸的四分五裂,连同下面的祭台,也跟着产生出缝隙,然后缝隙在加大,最后终于分崩离析。

无尽的血水向我席卷而来,原来看似坚不可摧的祭台竟然内里是中空的,承载了堪比地狱道血海的鲜血,或许真的就是取自于血海内吧。此刻我已无暇探询事情的真相,因为不会凫水的无情再一次沦陷在水中。

“无情小贼,老身记住你了,你等着!”远处传来西王母恶狠狠的咒骂声。

为什么接连两次破阵,最终都要落入水中呢?我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真的开始考虑把学凫水作为回去后的当务之急了。

想的很轻松,可实际的遭遇却令我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在血海里沉浮着,闭气就不用言讲了,自从登上了祭台,我始终都在循环内息。也不敢睁开眼睛,不想再看到那一片摄人心神的血红。闭上眼睛又如何呢,整个脑海内依然红得惨烈,红得耀眼。

“血海无涯,回头是暗。血海无涯,回头是暗。”是谁在说话?魂魄深处传来一个飘渺迷离的声音,不含悲喜,不辨雌雄。

为什么是暗而不是岸?是在嘲笑无情境况的进退两难吗?此暗非彼岸,退比进更难。那么,还是继续前进吧。也许所有的勇往无情,都是因为没有退路了。

这算是点拨吗?我凝聚起心神来继续感应那个声音的来源,却仿佛堕入到一个深邃无底的黑洞里,有眩晕、有迷失、有彷徨、有无助。

这是一个梦魇。或许我经历的所有都是梦魇,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在做梦,只有死亡才是梦醒时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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