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听了，想了一想，就不敢吱声儿了。
灵雨心里忽想起一事，便又对碧云道：“待用午膳前，本宫需写一封信。你将此信托人交给老爷。”碧云听了，就点了点头。因觉主子自被临幸了，这脾性儿就越发大了起来。底下的宫女们，见主子细心检查各处，更是不敢有一点疏忽。
那玉瓒既有要言与灵雨说，午膳后也就过了来。
那灵雨见玉瓒来了，赶紧率宫人在宫门口迎接，三呼皇上。玉瓒就道：“朕一向喜欢轻装简从，你这样的排场，却是朕不喜欢的。朕本以为你是素净的寡淡之人。不想，并非如此。”
那灵雨听了，就半跪着急急解释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此番，只不想被皇上认为怠慢了！因此才这般！皇上若不信，只管问问臣妾身边的宫女们。臣妾自打入了这朝云宫，行事便一向低调的。”
玉瓒听了，就叫她们起来。灵雨便命宫女们先退下。玉瓒方对她道：“灵雨，你又何必如此？若想吃些点心，只管着人嘱咐御膳房一声。”
灵雨听了，就婉言道：“皇上。臣妾今日所忙碌，只是为的皇上一人。臣妾为皇上忙碌，心甘情愿。”
玉瓒听了，也就一叹，因对灵雨道：“也罢。今日朕既来了，也少不得与你嘱咐几句。”
灵雨一听，心里不禁又狐疑起来，因问玉瓒道：“皇上究竟要与臣妾说什么呢？”
玉瓒就定了定身子，慢慢道：“用点心时，你就会知道。”
二人待入了正宫，进了偏殿。帘幕徐起，玉瓒看见桌上摆放的各色精致点心，就道：“你这样做，却是让朕想起从前在你家的那一日。朕记得，那一天，姚夫人给朕做了许多点心。”
灵雨听了，便伸手将一个玛瑙的白玉盘接了端在手中，方笑与玉瓒道：“皇上，这个点心，可还记得？”
玉瓒见了，看了一看，就道：“记得。姚夫人做点心的手艺，先前永夜闻名的。”玉瓒说着，就坐在了一张绣墩上。
灵雨听了，目光就黯然了一下，方对玉瓒道：“可惜臣妾的娘亲，过世了已然有十年了。若她还在，定会每日里给皇上做点心。”灵雨说着，就将那盘子里的红豆马蹄酥，递在了玉瓒跟前。玉瓒也就尝了一口，因对着灵雨道：“果然滋味极好。竟和当年一样。”因又吃了一口。
灵雨见了，欣喜的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了。“皇上喜欢吃，便就多吃一些。臣妾每日里也无事，不如就日日做些可口的点心，好与皇上送过去。”
玉瓒听了，却又放下了点心，对灵雨道：“不必如此。这点心日日吃着，也不使得。朕来，一为品尝点心，不辜负你的好意。二来，便是有话要嘱咐你几句。自昨夜过后，朕便不能将你迁徙出宫去了。不过，朕的心里，却并没有亵渎你的心思。到底是事与愿违了。因此，这以后，朕便也就不大过来了。你可好生地安静过你的日子去。”
“什么？皇上，这是为什么？臣妾究竟做得哪里不好？若皇上觉得不好，臣妾可以改。”灵雨闻听，心里震惊。起初还欢愉的心，一下便坠入谷底。
“不。你不必改。你也没做错什么。”
“那——臣妾更是不明白了！”灵雨的脸上，写满了悲怨之色。
“你不必明白。只因，有些事，朕的心里也不明白。”
灵雨听了，忍不住就道：“皇上不明白，臣妾来替皇上说。皇上不愿来臣妾这里，是因为皇上的心里眼睛里，只住满了皇后一人。想这会子，纵然有女美若天仙，皇上的眼睛，也不会挪半步的！”
被灵雨说中心事，玉瓒微微不悦。因对灵雨道：“灵雨。朕从小受着严格的教育，并不喜好什么美色。朕之所以如此，不过心里仍旧将你当作妹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情意。为不继续伤害你，所以才这样斟酌出口。”
灵雨一听，心里更是激动，因大声对玉瓒道：“妹妹？臣妾千辛万苦地进宫，也和皇上春风一度，不想皇上竟当臣妾是妹妹！这是多么滑稽的笑话！皇上——臣妾已然是您的女人，臣妾愿意为皇上开枝散叶，无怨无悔地——”灵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玉瓒见了，就叹：“灵雨。你就当是朕辜负你好了。这天下的事，总是不能两全。”
“不——皇上能够两全，只是皇上不愿！臣妾心甘心愿地留在宫里，伺候皇上，请皇上不必说出这‘辜负’二字。”
玉瓒听了，见她如此执拗，就道：“灵雨。你何必执着？朕的人虽在这里，但心并不在你这里！因此，朕不愿意骗你！”
灵雨说着，就流泪道：“皇上。这才还是开始呢！皇上也才刚接触了灵雨，如何就不知灵雨不好呢？真正，臣妾的心里，羡慕皇后。与臣妾比起，她算是什么都得到了。”灵雨说着，心里哀戚无比。
“你和皇后，是不同的女子。你不要与皇后比较。究竟，这母仪天下的人是皇后！”玉瓒提醒道。
“不。臣妾偏要同皇后比？如何比不得？倘若皇上先遇到的人是臣妾。那么，皇上也一定会喜欢上臣妾！”灵雨忿忿。
玉瓒见了，就叹：“灵雨。朕九岁就见过你了。但是这又怎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无论怎样，也还是不喜欢。与感情上，朕就是这样。”
玉瓒说着，就要转身出去。他将心里要说的，统统够告诉了灵雨。她可以安逸地在宫中稳享荣华富贵，尊贵一生。但他无法给她情爱。
见玉瓒要走，灵雨便在后苦苦哀求道：“皇上——别走——别走——臣妾说错了——臣妾这就向皇上赔罪——”灵雨说着，就要朝玉瓒跪下。
玉瓒听了，就回了回头，与她道：“灵雨。你不必为了朕，改变你自己。”说着，就大步离开了。
灵雨伤心不已。边处伺候的碧云等见了，赶忙将灵妃扶起。灵雨愤懑地喃喃：“你们说，本宫究竟有哪里比不得皇后呢？皇上待她那样上心，却是将本宫视为粪土。你们说，你们告诉本宫！这究竟是为什么？”灵雨顿了顿，方就咬牙切齿地说道：“云安歌。若不将你除去，本宫夜里睡觉，哪里能够安心！你就是本宫心口上的一根刺！”
那碧云听了，忍不住提醒灵雨：“那——主子——交给老爷的家书，主子还写不写了？”
灵雨起了来，冷冷道：“本宫写。从此以后，本宫也不指望老爷了。本宫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前程！”灵雨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只将碧云看的一颤。
时间真快，初冬一过，就是严冬了。真正是三伏天的寒冷天气，甘泉宫内处处点了炭盆，但安歌还是觉得冷。她是熙宁人，那熙宁一年四季，俱是鸟语花香的。即便入了冬，宫内也从不生炭火。那些厚重的衣裳大氅，安歌也少穿。不过这永夜的冬天，当真冷。安歌又有孕在身，如今只整日窝在寝宫内。
瑁儿进了来，将小手炉递在安歌的手中，笑道：“娘娘。一晃半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娘娘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安歌就道：“但愿，这冷东能早些过去。”想了一想，安歌又问：“怎么这些时日，没有冷将军的消息呢？”因冷露也常出入甘泉宫。她高超的轻功，只是惹得瑁儿又羡又慕的。一日，安歌说漏了嘴，说冷露先前是熙宁国的将军。瑁儿听了，就记在了心里。安歌见自己再不能改口，想了一想，也就作罢了。
因日后熙宁到底是要复国的。对着瑁儿，只管将自己的身份暂时瞒住，也就可了。况，瑁儿的为人，安歌还是信得过的。瑁儿嘴紧，并不会对他人泄露冷露的真实身份。
瑁儿就又笑：“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娘娘的干姐姐冷露将军，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一样。她不来，要想得到一点消息，也是不能够呢！奴婢的心里，只好奇从前娘娘是怎么和她认识的？真正，一个是永夜人，一个是亡了国的熙宁人！”
安歌听了，就掩饰道：“这有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想她总是有要事办去了。不然，总会入宫见我的。”
瑁儿一听，想了一想，也就移了话题。因又对安歌道：“娘娘，你知道么？这半个月以来，皇上竟是半步也未往朝云宫去呢！”
安歌听了，便蹙了蹙眉，提醒碧云道：“碧云。我不是嘱咐过你的么？在我这里，尽少提朝云宫一事。”
瑁儿听了，就在一旁笑：“奴婢是觉得奇怪。想那一日，皇上怨着脸出去后，虽甚少来，但日日都是有东西赐送过来。不想那朝云宫，皇上却是少去了。起初，奴婢见了那碧云的架势，还以为朝云宫要如何如何呢？不想，却是只听风不见雨。奴婢还听说，自那以后，灵妃几乎日日在宫里啼哭呢！也不知为的什么事——可见，皇上的心里，到底还是向着娘娘这边的。”瑁儿絮絮叨叨的，哪里肯住口，一下又说了这许多。
安歌听了，就道：“好了。我不想听。”
瑁儿奉了碗茶来，就道：“奴婢只想让娘娘知道这些。”
安歌听了，不禁要笑，打开了茶碗，见那茶水鲜绿的可爱，这心情便又好了几分。因对瑁儿道：“知道了，又怎样呢？真正我的心里，竟还是同情灵妃的。”
瑁儿听了，不免诧异。因对安歌道：“娘娘竟同情她？起初，奴婢也以为灵妃为人不错的。只是这时日长了，她们那里可是露出多少个马脚！”
安歌就道：“这些，我也知道。这宫里，虽外表平静无事，但内里却是波涛诡谲。我知道灵妃的心眼。但我能理解她。她不是我，这入宫是为了一心得到皇上的宠爱的！”安歌说着，却又走到了案几旁，胡乱翻起了书。
瑁儿就笑：“娘娘越是这样，灵妃便愈是忿忿了。也是可怜了皇上了。”
安歌翻开了书，听了瑁儿这话，就问：“瑁儿。真正你也奇怪。”
瑁儿一听，心里一动，因问安歌：“奴婢是哪里奇怪了？”
安歌就正色道：“我知道，从前你是东宫伺候玉瑾的。想皇上登基了，你的心里至死忿忿的。之前，也得罪过皇上。如何现在这心思又扭转了过来？”
瑁儿听了，镇了一镇，就笑：“奴婢不过是替娘娘着想。皇上待娘娘好，奴婢就认为皇上好。最简单不过的事。”
安歌听了，就笑：“果然是么？”
“如何不是？因瑾王爷一心只想出去做个世外高人，奴婢纵然忿忿，但却也无可奈何。这各人总是有各人的活法，奴婢虽抱屈，但又能怎样？奴婢现在伺候的是娘娘。娘娘心情好了，奴婢也就跟着快活了。”瑁儿如是道。
安歌听了，就又笑：“瑁儿。你果然越来越会说话了。”因就撑着头，又道：“怎么到了这案几旁，我的头就格外疼呢？”
瑁儿见了，就道：“那娘娘就在榻上躺着。躺着看一会书，总比坐着的好。”
安歌就道：“我不过想闻一闻这案几上的松木花香罢了。大概——我怀了孩子的缘故，因此才总这样！”
瑁儿听了，就道：“可惜这天冷。不能将一干的窗门开着。可能是屋子内有炭火，只将空气弄浑浊了。”瑁儿说着，就朝外面瞅了一眼，又道：“今日的天气，也很不错。不如奴婢扶着娘娘，出宫门去御花园内走上一走，如何？闻闻花香，吸几口新鲜空气，只是有益无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