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刚在陶文兵家里吃完饭回来后，劳动局内就一片潜流涌动。
所谓“紫禁城内无秘事”，在滨江区这种不算大的县城，赵刚要成为陶文兵女婿的传闻也像是插了翅膀一样满天飞。
原来关系没确定时，赵刚会很坦然的去对面公安局找陶婧，但现在这种风尖浪口的时刻，赵刚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陶婧,周围的人会有“看热闹性质”的审视。
这不仅和赵刚的处世原则很相悖，其次就是这种轻佻的审视，对赵刚的威信有消极影响。
如果以后赵刚真的成为张茂林的秘书了，那风评可能就是从“女婿党”转变成“秘书党”，而赵刚的真实工作成绩会被忽略。
赵刚骨子里是兢兢业业做实事的性格，平心而论赵刚工作半年，能有的成绩全部是踏踏实实工作的结果，至今为止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关系。
然而现实中人们宁愿相信流言，宁愿相信心中的第一感官认定，也不愿意去仔细观察下赵刚的真实工作成绩。
现在赵刚在上升期，所以处境还算平稳。可赵刚总需要独立自主，不会一辈子做“女婿党”和“秘书党”，那时“三人成虎”的威力就会显露出来，流言会对赵刚仕途上有一定的影响。
不过这种事赵刚还没办法四处辩驳，辩驳只会显得心虚，让流言有了真凭实据。
所以赵刚在这些天内，很少主动找陶婧，陶婧也很能理解赵刚，两个人都减少了在工作场合的见面；其次赵刚更低调的工作，并且推掉了一切不熟悉应酬的邀请。
劳动局内有些人看似好心，热情的邀请赵刚去应酬，实则都有一种“探究”的内心欲望，赵刚当然不会顺着他们的意思了，客客气气的拒绝邀请。
不过有些人的邀请，赵刚不仅不会拒绝，甚至还会主动邀请。
这个人就是袁年军。
袁年军在11月底从静海培训回来后，就感觉到了劳动局业务科内的暗潮涌动，袁年军情商很高，稍微感受下就知道潮流的中心是赵刚，不过他也不会随意开口询问。
他先去和局长马平汇报培训成果，这也是袁年军聪明的地方，先摸清楚一把手局长的真实意图。
袁年军走进马平的办公室，把培训的工作都说了下。因为培训都是每年的例行业务，袁年军之所以来这里汇报，一是探听下有没有关于赵刚的的指示，二是借着汇报的机会，和领导多接触。
领导的时间总是恒定的，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多接近领导，首先是可以表达下属对领导的尊敬，下属心中有领导才会事事汇报；其次就是利用汇报的时间，在领导心中多留下印象。
培训没什么大事，袁年军简单的把培训汇报结束，马平听完也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马平突然问袁年军说道：“年军，你觉得小赵的能力怎么样？”
袁年军听到马平这样问，脑袋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但是从语境分析，这样问应该是好事，属于即将提拔前的询问。
袁年军是赵刚的直接领导，和赵刚的相处时间是最多的，对赵刚的了解也更直观点。而且马平这样问，袁年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说明这对赵刚是好事。
虽然劳动局内有“以赵刚为中心”的暗潮涌动，但如果马平站在赵刚这边，那再大的流言都不能影响赵刚了。
这些分析都是袁年军脑海里的权衡，但在现实生活里其实就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么快是因为袁年军长时间置身基层环境下锻炼成的一种快速反应能力。
袁年军心里有了底，就开口说道：“小赵虽然刚毕业不久，但是单从业务能力上，已经比很多老同志还要强。”
袁年军说完，假装调整呼吸顺便瞄了一眼马平，看见马平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是微微的点头。
袁年军心里有数，继续说道：“就拿这次大光化工的火灾情况来说，我在静海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来还打算等回来后再慢慢处理。结果回来后小赵给了我一叠协议，小赵说在您和朱局的指挥下，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么复杂的善后处理情况。”
袁年军在分析完马平的心态后，也不吝啬为赵刚多说几句好话，袁年军内心里是真的很欣赏赵刚。
马平听到袁年军说到“大光化工火灾”的事，想到赵刚也是因为这件事获得了张茂林的关注，也不自觉的笑笑，心想赵刚的运气也真的好。
本来马平对赵刚去西山挑担子成立新劳动所的事，心里上已经同意，现在看到袁年军这个赵刚的直接领导，还是多询问一下。好在袁年军对赵刚的能力也是相当的信任，那关于赵刚的工作问题还是要提早宣布。
“官场无秘密”，马平显然也听到了关于赵刚的流言，这也迫使马平及早的敲定相关事项，不然等流言传到陶文兵耳朵里，马平心想自己可能要在这个排名很靠前的区委常委心里记上一次大过了。
想到这里，马平就对袁年军说：“年军，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你也帮我参考参考。”
袁年军心想：难道是准备不等赵刚转正，就要提拔他当业务科副科长吗？
“这会不会太急了点”袁年军这样考虑着，毕竟都没转正。
不过袁年军嘴上说道：“领导您请说。”
马平说：“明年开始，我打算在西山镇成立劳动保障所，现在拟定老朱兼任所长，但具体的成立事务让赵刚来牵头，就让他当个副所长吧。”
袁年军听完马平的话，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文件丢到地上。
地位越低，社会资源的掌握就越少，相对而言对具体情况的了解也越少。袁年军所在的角度，根本不能了解关于赵刚去西山镇牵头成立一个新部门这件事的弯弯绕绕，但不妨碍袁年军觉得这件事不妥当。
袁年军觉得即使赵刚能力再强，也需要慢慢锻炼，在业务科内当个副科长是可行的，因为上面还有自己监管着。但是去西山当一个所的副所长，还是主抓一个新部门成立的副所长，袁年军就担心是不是对赵刚的提拔过于拔苗助长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袁年军放在心里的想法，马平这种一把手领导，虽然口称是商量，其实是一个决定。
马平说完这个决定，还是很和蔼的问袁年军：“年军你觉得怎么样？”
袁年军脑海里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把内心里的话说出来，马平肯定能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多骇人听闻。所以袁年军把一些疑问说出来，也相当于是劳动局内部其他人的看法。
袁年军斟酌一下语言，回答道：“马局，小赵的能力和积极性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西山镇设立新劳动所，前前后后的事情太过复杂，还涉及到和西山镇的地方领导打交道，赵刚现在的资历，会不会处理不好相关事务。”
马平听了袁年军很实在的话，默默的打开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根放在自己嘴里，一根扔给了袁年军。
袁年军反应走上去为马平点上，然后才捡起桌上的烟，点起来自己抽。
马平仰卧在黑色椅子上，一边静静的抽烟，一边慢慢的思考。袁年军也不敢打扰，他自然看出来让马平这么为难，肯定是有一定的不可抗拒原因。
这说明三点：一是赵刚很大可能会去西山镇当副所长了，不然马平不会这么为难；二、这件事中，有马平不能抗拒的因素；三、马平真正担心的原因，不是劳动局内部的反应，他忧心的是赵刚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新部门缔造者。
一片烟雾缭绕中，传来马平的声音：“年轻人加点重担总能承受的住的，年轻不怕犯错，就这样定下来吧，1月中旬的年度总结大会上我会宣布这件事。”
袁年军看马平已经正式下定决心，也没有很固执的继续阻拦，和马平告辞后，袁年军就出了大楼。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袁年军心里却有点复杂：一是没想到赵刚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让局长马平都感觉为难。
换个角度来看，虽然赵刚年后能破格提拔成副所长，但这件事让上级领导为难，这种提拔不一定是好事；其次，他准备和赵刚问一问这究竟有什么事。
袁年军相信赵刚会实话实说，因为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在生活上还是朋友。
何况，赵刚和袁年军心中都明白，一旦两个人都不在同一个环境工作后，两个人的关系只会更进一步，许多原来不能直说的话，等分属两个不同部门后，可以直抒胸臆了。
在走回业务科的路上，袁年军也在想，要是马平这次不是提拔赵刚，而是训斥赵刚，那么自己这个业务科科长，到底是站在马平这边，还是维护赵刚呢？
快踏进业务科的办事大厅时，袁年军摇摇头，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太多如果，现实发生的事才是恒定的，人们思考的依据也应该从现实真实的事件出发。
想到这里，袁年军换上笑眯眯的神情，从容的踏进办事大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