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楚小宝回头看去，发现是以空见为主，净空和尚为副，以及万法寺后园里隐世的数十位弟子齐齐向他走了过来。
楚小宝打量了几眼，发现这些和尚自己大多都见过。他双手负在身后，好奇道：“你们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空见主持合十一笑，低身行了个大礼，后面的僧人们也纷纷躬下身去，一时间袈裟飘舞，场面好不壮观。
“这么客气干嘛？”楚小宝正有些飘飘然，忽见净空和尚不停给自己使眼色，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侧身避开。
僧人们拜的自然是茅屋里那位，楚小宝的师傅静一老祖。
空见主持轻声颂道：“南无我佛。”
身后众僧人也齐声颂道：“南无我佛。”
声音在院内浩浩荡荡，经久不绝
不是南无阿弥陀佛，却是南无我佛。楚小宝知道南无是礼敬的意思，只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说南无我佛。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开始在空见的禅房里吃早饭。
“我佛是什么意思？”
“我寺之佛。”空见主持解释道：“别处的寺庙供的佛之金身，本寺供的却是佛之真身。”
“肉麻。”楚小宝端着大碗喝了几口粥：“那我师傅是什么佛？”
“苍穷佛，莫非护法未曾听说过？”空见主持满脸疑惑：“未免惊骇世人，所以本寺自建寺以来，便规定只能称我佛，而不说法文。”
楚小宝忽然皱眉道：“知道你这老和尚隐藏得深，所以你知道我师傅他老人家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太惊奇的事，但人多嘴杂，虽然都是本寺弟子，但总要小心传了出去。”
“寻常弟子自然不知那位的身份，这秘密向来只有本寺主持一人知晓。”
“呀，不小心被这人偷听到了。”楚小宝看了一眼身边端着碗素面，若有所思的净空和尚，不怀好意道：“空见主持，要不要我这山门护法帮你杀人灭口啊？”
净空和尚这些天的心神真的变了，竟没有白这无聊的小子一眼，反自合十微微一笑，此情此景让楚小宝颇为无语。
空见主持呵呵笑道：“净空将来便是本寺的下任主持。”说完话后，他便起身去了前殿，准备今日最重要的点头香的事项，禅房里剩下楚小宝和净空和尚俩人。
“净空，高升了得请客哟。”他拍了拍净空和尚的肩膀。
净空微微一笑，将自己端着的那碗素面递至楚小宝手中：“面条味道比粥好。”
“真抠门。”楚小宝摇头：“昨晚吃得太油腻了，今儿得吃点白粥消化一下肠胃。”
净空和尚终于保持不住笑容，犹豫了半晌后说道：“师兄啊，以后再寺中还是少犯戒吧。”
楚小宝挠了挠头，呵呵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以后我会注意的。”
钟声响起，今年的头柱香要开始点了。
大殿前已来了许许多多的香客，人声鼎沸，但却不能入殿门，有僧人正在维持秩序。
“诸位施主，请按顺序排队，本寺点香还有一会开始，礼佛在于心诚，不在于先后之别。”
僧人不停的喊着，下面挤作一团的香客却没人理会，要不是为了抢着新年头道香给来年求个好福缘，谁会愿意大清早就从暖暖的被子里爬起来。
所有人狂热的眼光都盯着殿外那个大铜炉，与殿外的热闹景象相比，殿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清晨的大殿显得有些幽暗，沁凉的青石板上站着数人，白总管今日穿着便服，跟在一个人身后。
那人头发花白，精神饱满，前额微微发亮，穿着一身很平常的青衣，身上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空见大师，今日打扰了，给贵门带来不便，望请海涵。”
空见主持满面平静，从容道：“您能来此，也是对宗教的关心。”
那老者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笑道：“这是宗教界的盛事，我早就想来看一下了。”
说话间，空见从身后僧人手中接过一柱粗香，递给老者。那柱粗香外体通黄，约有几根手指头粗细。
老者双手接过，微微一笑，眉角有些自嘲之意，略斟酌了会，还是在身旁的火上点燃恭恭敬敬插入殿前的香炉中。
空见主持又递了一支粗香过去。
老者一愣：“两柱么？这是何说法？”
空见微笑道：“天下无双，佛前成双。”
老者洒然一笑，便依言又做了一遍。
一直躲在幔后偷看的楚小宝皱眉道：“为何要点粗香？这不是方内人才点的吗？老和尚这么做不合规矩啊！”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净空和尚静静回道：“既然对方要点，那便点，只是这头柱香还是要留给真正虔诚的施主才对。”
“无耻啊。”楚小宝赞道：“不得罪人，还能坚持原则，原来做和尚有时候也挺辛苦的。只是空见这一手不够好，既然已经下水，便不能做半套戏，何苦来着。”
“师兄不去见那人？这可是你引荐来的贵客。”
楚小宝看了眼老者，摇了摇头：“这世上最复杂的事就是宗教和朝廷，我现如今已被你们拖到宗教里面了，朝廷那边我是坚决不会碰的。”
“我观师兄今日眉宇间有忧色。”
楚小宝默然，任谁知道自己的命运和满天神佛扯上了关系，都会不堪重负的，转而问道：“为何净空你今日精神似也不怎么好呢？”
净空和尚勉强挤出笑容道：“昨夜不知为何，总是睡不安稳，似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面万丈佛光耀人眼球，不知是否意有所指。”
楚小宝面色微变，数息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十分不解：“你那梦的确古怪之极。”说完话后，他眉宇间的忧色渐渐淡了下去，露出一副漫不在乎的表情，一拂衣袖向殿后行去。
二人说话间，大殿里点伪香的工作已经结束，那位老者和随着的白总管被僧人迎去偏殿用茶。
“大师，请问楚公子在寺内吗？”觑着个空档，白总管轻声同空见主持问道。
空见微一愣：“白总管寻楚施主有何事？”
“没什么。”白总管自然不方便明说，他找楚小宝一是言谢，二是想问问他是从哪儿把那四人放回来的。
空见淡定的合十道：“楚施主应该还在睡梦中。”
楚小宝没有睡，他正和净空一前一后站在万法寺某间殿内，二人兴致勃勃的执着头顶包着红布的实木棍，朝面前那个黑黝黝的大钟撞去。
钟声再起。
殿外人声复又喧哗，众多香客纷纷往大铜炉前挤去，纵然在这寒冷的早晨，也硬是挤出了几分红火的感觉。
热闹之中，殿宇之间，铜鼎之旁，也不知踩落了多少双臭鞋，挤破了多少件衣裳。
阵阵青烟里，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