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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动(5、6)

随风而动(5)

五、麻将馆

那个小名叫大毛子的老男人从宜昌位于尚书巷与得胜街之间的那个拉着彩条布的围墙、搭着石棉瓦的*棚,十分简陋却经常人满为患的麻将馆钻出来的时候,说是抽支烟、透透风,其实就是想歇一歇、换换手气,因为今天他的手气太背了,不到两小时,自己的几张毛爷爷就已经进了别人的荷包。

麻将无疑就是中国的国粹,这是谁也抹煞不了的,如今甚嚣尘上、吹的神乎其神的所谓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一无疑应该是道教,那是我们自己创立的宗教,连国家领导人都在杭州G0峰会上强调知行合一的道家理念,也就可见一斑了;第二就应该算是麻将了。无论是在高雅华贵、窗明几净的私家会所还是在街头巷尾的梧桐树下、墙角根上,无论是在达官贵人们的豪华酒店还是仅仅用石棉瓦遮*的破烂小棚子里,不论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还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如有闲暇时候,首推的娱乐工具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麻将。说不定某栋楼下就有几个稚气犹存的儿童正在牌桌上大叫,"胡了!给钱!给钱!"

如今打麻将,不带点彩、不带点刺激、不用金钱来分出个输赢谁也不会干的,商品经济、商品社会嘛,一切向钱看嘛,所以,只要准备好钱,把人凑好了,讲好规矩,大家就可以开始围城了。现在麻将馆里都有了自动麻将桌,既不用费劲的去码牌,也就节省了不少的时间,不管男女老幼,不管亲朋好友都在牌桌上会合,人人都精通此道,个个都乐此不疲,区别的只是输赢的大小、时间的长短、痴迷的程度、水平的高低而已。

大毛子退休前是葛洲坝基础分局的一名技工,电氧焊、车钳刨样样在行,还有一手钣金工艺,所以就和宜昌话说的那样:"驼子跶(跌倒)在街心里--两头翘。"建完了三峡,去过四川向家坝、广西*滩、湖南高椅,工程当然是基础开挖,当然是建水电站,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因为技术过硬、工作扎实,所以在退休以后一直被单位返聘。直到今年春节回家过年,儿子说了句"孙子望着照片喊爷爷"之类的话,这才下决心结束了现代吉普赛人的游荡生涯,成了宜昌城区11万多退休职工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常年在荒郊野外施工、在人烟稀少的工地生活的男人,喝酒抽烟是必须的,打牌下棋的娱乐运动是一定要参与的。但大毛子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电视上除了能笑倒一群人的抗战神剧,就是宫斗剧、偶像剧和宜昌话里所说的那种"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的家庭剧,根本没看头,加上工地上为了赶工期,常常加班加点,大毛子又是个技工,手下还有几个徒弟,所以忙得很,偶尔闲下来,呼朋唤友坐在一起斗地主、换三张、血战和血流就成了工棚里随处可见的场景。

大毛子从来就是一个聪明男人,象棋下的不错,扑克打得也可以,在麻将桌上有着天生的优点,会察言观色、会细腻和精确的算计,还有财神爷时不时的对他这个大老爷们的一种偏爱,所以无论在大山深处的工棚里还是在宜昌城区的麻将馆中,他的运气还都算不错,总是赢多输少,有时候赢得太多自己都不好意思,就慷慨的会请那些牌友找一家小店去撸串或者吃火锅。

他特别喜欢玩麻将,能够从哗哗啦啦的洗牌声中得到极大的乐趣,能够从其他三方的出牌里找到规律和破绽,而且从自己推倒牌的那一瞬间的兴奋中得到身心的愉悦,就会感觉自己也有周润发扮演的赌神那种洒*和自信。可是今天上午自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不在状态,手气霉透了,火背的出奇,搓了半天的麻将,居然难得和上一回牌,甚至有一次,明明知道下家有三个五筒,他居然还会莫名其妙的把仅存的一张五筒打出去,送给人家一个清一色,那才叫撞到鬼了。

走南闯北的闯荡了三十几年,大毛子既没有对自己的火背耿耿于怀,也没把那几张红色大钞当回事,人家李白都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呢。他站在麻将馆外的台阶上抽完了一支烟,正准备回到麻将桌上扳本,看见一个老头骑着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而来,认得是他儿时的伙伴念时的老同事家新,就叫了一声:"一把手,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随风而动(6)

六、人力三轮车

家新是个长的很**、不修边幅、虽然生活贫困但成天乐呵呵的残疾人,原来家住北门外正街的一条小巷中,**时待在家里无事,在屋后面坡下的小河(现在叫三江)的河滩的泥沙里挖到一个锈蚀的铜雷管,敲打之中轰然爆炸,他因此失去了右手和左手的一根指头,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称他是"一把手"。

他与念时的交往可以一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们成了同一家小厂的同事,同一间破旧办公室的两张破旧的办公桌相对而立,当时的念时是政治宣传员,家新是出纳,经常两人都低着头趴在各自的桌上办公,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对方那双真诚的眼睛,又都是年轻人,自然就会迅速的熟悉和要好起来,有段时间里,他们甚至形影不离。那段时间里,家新经常骑着厂里配发给他的那辆自行车,带着念时在宜昌这座上起葛洲坝、下到白沙垴的小小城市里到处晃荡,江南江北到处都曾经留下过他们嬉笑的身影,也闪现过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按照现在的说法,家新出生寒门,从小就在贫民窟里长大,加上性格大大咧咧,为人热情洋溢,人情世故很老练、各方面的朋友也很多,可惜就是那条残酷的生存法则决定了残疾人的生活注定是要比正常健全人要艰难得多。虽然他与念时的家庭出生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所走的路注定不同,相处的朋友圈也越来越不同,可是念时是个很念旧的人,在那家小厂的时候,就曾经在厂长和书记面前极力为家新说情,让他能够搬到厂里去住,虽然只是一间小房,但他与同厂工作的妻子却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生在大江边、长在小河旁,宜昌的男人几乎没有不会游泳的,而水性很好的家新却无疑就是残疾人中间的佼佼者,因为参加培训成绩优秀,就开始频频参加各种残疾人运动会,自然是游泳项目,他不愧是"浪里白条",争金夺银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那些全市的、全省的、全国的金银铜牌也有一大堆,最辉煌的时刻是在北京奥运会举办、奥运之火传递到宜昌之时,他作为残疾人的代表,高擎着火炬成为了火炬手。

虽然在体育运动上成为常胜将军,而且在广播电视报纸上经常露面,但在工作上,家新却莫名其妙的一直在走下坡路,先是在竞争中被撤销了那家小厂的出纳职务,改任职工食堂的采买;不想后来又被贬为车间的搬运工,每天拖着一架板车,从九码头的米面加工厂拖回满满一车面粉;再后来,小厂变成了公司,厂区搬到了沙河以后,家新被分配到杂工班,除了搬运装卸,就是给那些笨重的金属制品除锈刷漆。

虽然后来两个人的发展道路截然不同,可念时与他的关系依然很好,加上那时念时的朋友多,在公司里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就先努力把家新的工作从繁重的杂工班换为办公室内勤,专给那一栋大楼的各个办公室烧烧开水,分发报纸,自然也轻松了许多。只是因为频繁要参加比赛和训练,后来就变成了门卫,一天三班倒,虽然有些无聊,好就好在可以经常扛着鱼竿到厂门外的沙河里钓鱼,也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虽然给这座城市的残疾人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虽然曾经是奥运火炬手,虽然也是一个心情开朗、朋友众多的一把手,可是那家公司在改革阵痛中不出意外的还是倒闭了,家新就成了众多下岗工人中的一员。抗争过、呼吁过、上访过、诉说过,可是一切都没有任何回声,所以才说残疾人是弱势群体,所以才会呼吁很多的社会关爱。

家新是个乐天派、也是一个很坚强的男人。于是,他就骑上了一辆三轮车,成了一名麻木(宜昌话里的车夫),不过他不是电麻木(指机动三轮车),而是送货的那种人力三轮车的麻木,守着珍珠路、樵湖岭一带的几家钢材经营部,给那些需要少量角铁、线材进行施工的单位和商家提供运输,赚得一些力气钱。好就好在家新的名气不小,宜昌那些禁止三轮车**的街道、不准超宽、超长运输的条例对他根本无效,就是那些街上执勤的交警,看见家新的那辆插着小红旗的三轮车晃晃悠悠的骑过来,也会视而不见的。

家新乐呵呵的接过那个站在麻将馆门前的大毛子递过来的香烟,两个人开始寒暄的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林老板也正好点燃了一支烟。不同的就是,大毛子和家新抽的是湖北的黄鹤楼,林老板抽的是他所在的那个省最常见的黄果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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