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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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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正要离开林纯美回家,其实他已经没有家。故乡石原村,他已没有真正的亲人。什么是家,简单而明确地说,亲人就是家。没有了亲人,那只能算家乡了。在家乡石原村,仁正只有那个二叔了,也就是父亲的亲弟弟。仁正对二叔根本没有感情,感到的只是厌恶和隔膜。二叔虽没打过,没骂过仁正,仁正从没把他当亲人看过,从小就没有产生亲人的感情,他和二叔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就是那次在二叔家吃了两个荷包蛋,晚上就将嫂子与体实哥在猪栏楼上稻草堆里偷情告诉了二叔,想起这件事,仁正心里就难受。石原村,仁正是没有必要回了。

十万嫂子史菊英成了破烂大王后,儿子狗牙也生病无钱医治而死了。她也就在仁正弟去读大学那年,离开了石原村,进了县城,当起了破烂专业户。体实哥也跟了她,两人在城里一个最大的垃圾场边,捡来些破旧的石棉瓦,搭起个避雨的小窝,就这样非法同居了。本来他俩是符合结婚条件的,也去过几次政府,可由于交不起那几百元钱,始终拿不到结婚证。计生部门获知他俩非法同居的重大情报后,几次大兵围困,可最后冲进去时,找不到能值几块钱的东西,就是拆掉了“房子”也白费狗力,计生大队长气得咬牙切齿,白白来嗅一场臭气,他心里有怨气,就恨恨地一脚踢去,“房子”是踢倒了,可他也“哎哟、哎哟”痛得哇哇叫起来。

十万嫂子史菊英怀过几次孕,可她不敢要,她知道自己养活不了一个孩子。

破烂大史王菊英住到垃圾场,也是经过一番风雨,最后用汗水获得了当地政府和居民的认可。非法同居经常受到计生队的围剿,同样因没钱办暂住人口证,也常被关进派出所。居委会为了当地的治安,生怕他俩饥饿起盗心,也常派人来赶他俩;一些顽皮的孩子,也常来生事,推倒他俩的“房子”。直到他俩为当地做了一件大好事,人们才认可了他俩在垃圾场的居住权。

原来,这里自从做垃圾场以来,多年了,没清理过一次,垃圾越堆越多,渐渐的成了一座小山。那股腥臭味冲出去几里远,臭了半个城;下雨时,污水顺着小山往下流,四周都是污水,污水流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成了县城的一大公害,居民多次到政府请愿,要求清除这个大公害,政府也多次开会研究过这事,由财政拨款,环卫部门实施,也拨了几次款,但事情没得到解决。环卫部门安排人拖了几车,又停了下来,说钱用完了。财政也很紧,拨不出更多的钱。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垃圾山在人们的叫骂声中越长越大,这个垃圾山就成了这座城的癌症。

破烂大王史菊英慧眼识宝,她偶一次捡破烂到这里,并发现了垃圾堆里有她用来换钱的“宝物”,她为这个发现而欣喜若狂。但她想,要挖出这些“宝物”,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行,必须要有个有力气的伙伴,她很自然地想到了过去的情人肖体实。说过去的情人,是自从那次事件后,他俩已有一年多没来往了。对史菊英来说,肖体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人年轻有力气,比她还小了两岁,干活不怕脏不怕累,而且老实可靠。虽然有一年多没来往了,但她心里还常记挂着他。对他的情况还是清楚的,至今还是单身一个。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多了一层甜蜜,这座垃圾山还能成为她的媒人,成就她的好事。

当晚,破烂大王史菊英就暗藏喜色地出现在情人肖体实的门前,她轻轻地敲着门,心也随着敲门声嘣嘣地跳着,她激动而羞涩。她虽然当过他一年多情人,但她从没上过他家,都是他找她的。今晚,是她第一次来找他。又有一年多没与情人在一起了,她怎能不心跳加快呢?又怎能不感到羞涩呢?肖体实正在喝酒,他本来是不喝酒的,但自从那次事件以后,他就喝上了闷酒。他想史菊英,但又不敢去找她,害怕给她带来更大的灾难,他心里发慌发闷,就只能喝酒。听到有人敲门,他站起来去开了门,一看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史菊英,他站在门口顿时傻了眼,懵在那里不知进退,,痴痴地看着她。“怎么?不让进去!”史菊英看到他也一阵慌乱。一年多没同他来往了,不知他心里有什么变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他会怎么想?

“噢,不。”他急忙让她进来。他退到一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在喝酒?”史菊英看到桌上的酒杯,感到惊奇,她知道,他以前是不喝酒的。

“有点不舒服,随便喝一点。”他想掩盖自己喝闷酒的实情。

“哪儿不舒服啦?”她柔肠顿生,十二分关切地问。

“呵,嗯。”他说不上来哪儿,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啦。”

“你饭还没吃完,你吃饭吧。”她说。

“你吃了没?”他顺着她的话问。

“我已吃了。”实际上她没有吃饭,她从城里回来,就到他这里来了,她不是要对他撒谎,她只是不想在这里呆得太久。

这时,他才镇静些了,看她还站着,就搬了把凳子给她坐。他又将那杯剩酒一口喝了,将碗收了一下,说:“不吃了。”就拿条小凳子放到她面前坐下,一双眼光,从开门看到她,始终粘在她身上,没移开过。而且越来越火热,史菊英也感觉到他那火热的眼光在燃烧着自己。她虽然不好意思盯着他看,但眼光还是有意无意地射到他脸上身上,她发现他比以前瘦了很多,心里有点隐隐作痛。

“体实,我来同你商量件事儿。”她终于开口说正事儿。

“什么事?”

“你先说会不会答应我?”她要摸他的底。

“这你还要问,只要我做得到的,就是搭上我的命,我也会答应你的。”他急切地说。

“既做得到,又不要搭上命。”听了他的话,她心里甜蜜蜜的,他还同从前那样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我答应你,你说吧。”

“我今天在县城捡破烂时,发现一个大垃圾堆,里面有很多能卖钱的破烂。”她认真地说,“我想将值钱的破烂都挖出来,一定能卖到不少钱。”在她想象中,那垃圾堆里的就是一张张票子。

“那你就挖呗。”

“可我一个人干不了。”她眼光期盼地看着他。

“你是想要我帮你?”

她点了点头。

“我只要有饭吃,钱全都给仁正读书用。”他爽快地说,他知道她的一切是为了仁正。

“你真好。”她没想到,他不但没记恨仁正,还对仁正这么关心,让她感动极了。她一双眼睛情意绵绵地看着他,轻轻地说。他喝了酒,内心的欲望在往外冲,她柔情地话语,特别是那满含情意的眼光,简直是对他的鼓励。

“我想要……”欲火烧得他说不上话来,猛地将她一把抱住,搂进房里,放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压在她身上,狂热地吻着她,一双手胡乱脱她的衣服。她不但没有反抗,还默默地顺从着……

“不,不要这样……”就在他脱她的裤时,她猛然推开他的手说。

“菊英,你怎么啦?”他停住了手,但还是欲火难耐地说。

“我们现在不能做。”她坚决地说。

“为什么?”

“你想想,要是被人看到了,我们又该……”她悲哀地说。一听她的话,他想到被赤身裸体绑着的耻辱就充满他的身心,那硬挺挺地顶着她,急着发射的大炮顿时软了下来,他从她身上爬了起来,神情茫然痛楚。

“体实,不要急,我们到了那里,你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里很过意不去,没有满足他的欲望,就温情脉脉地安慰他。并双手抱着他,主动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他的记忆中,她主动亲他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对他明白地说这种话。他心里的痛楚一扫而光,高兴地说。

“菊英,我听你的。什么时候走?”

“明天。”

“干脆就今天晚上。”他急于想同她在一起。

“也好,就今天晚上。”她想,晚上去,白天就可以开始干了。他俩立即行动,先将他的东西清好,拿着,一起到她家,将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主要是被子、碗筷、饭锅菜锅等用品,免得到城里又要花钱买。统统用尿素袋子装了,居然有四大袋。再看看,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鸡、鸭、猪,她自从捡破烂,常不在家,就没喂了。

“正好,每人挑两袋。”史菊英高兴地说。

“不,这些我一个人挑。”肖体实找了根扁担,将四个袋子捆做一担,挑了。对她说:“你带上你家的那把锄头和那把钩耙。”他不说,她倒忘了,这两样东西可是必须要用的,而且买要几块钱一把。史菊英就找到锄头、钩耙,正准备扛到自己肩上,他又说:“拿来,干脆,我一头挂一把。”他就拿去挂在扁担两头,并用绳子扎了一下。然后就锁上门。他让她走在前面,他挑着东西跟着她,很快就走出了石原村。

晚上没有车。本来,他们也没打算坐车,花上几块钱的车费,对他俩来说也是大事。史菊英进城捡破烂都是走路,可以说,自从她丈夫死后,她就没坐过一次车,到那里去都是靠两条腿,她已习惯了。到县城三十多公里,史菊英开动两条腿,半天就能走到,一个往返,她也只要一天。今晚,就更不同了。两个心上人走在一起,脚步也格外轻快,心中的喜悦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深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地吹拂着他俩,皎洁的月亮跟随着他俩,星星更是羡慕地眨着眼光,萤火虫愉快地在他俩身前身后飞来飞去,不知名的各种鸣虫争相鸣出自己最美最动听的歌儿,这一切,汇成这美好的秋夜。史菊英、肖体实轻轻地细语着,行走在这最美最迷人的大自然中。自从他俩交往以后,他俩从没有这样轻快过、自在过。他俩的心中都装着一个神圣的使命和一个美好的向往。神圣的使命是,他们要捡破烂,卖足够的钱,让仁正能读好书;美好的向往是,他们终于能日夜厮守在一起了。他俩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已走了二十多公里,离县城只有十公里了。又正好来到路边有一个草坪的地方,史菊英进城时,多次在这草坪里歇过脚。

“体实,这有个草坪,我们坐一会儿。”她说,其实,她并不是累,想休息。而是不想将这路快快地走完,让这美好更久更长。

“好。”他今晚自从开门见到她,心里就一直有一种躁动,他也正想找地方和她一起坐坐。她先在草坪里坐下,他放下东西。走到她身边,紧挨她坐下。她将身子转向他,伸出手,摸他脸上,额上是否有汗,并万般柔情地说:

“你累了吗?”

他任她抚摸着,身体那本没有退去的欲火,又猛窜起来,焚烧着他的全身,浑身火辣辣的。她的手感觉到了他的火热,关切地问:

“你在发烧?”

他什么也没说,伸出一只手,拿着她柔嫩的手往下拉,她的手猛然碰到硬硬的东西,身心震颤,情不自禁地握在手中,一种强烈的欲望刺激着她,几乎是发着抖,轻轻地说:

“你还在想?”

他回答她的是,双手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她脱着他的衣物,他脱着她的衣物……月亮躲进了云里,萤火虫也远远地飞开了,鸣叫的秋虫也知趣地静了下来。他尽情地驰骋,她毫无拘束地喘息着,嚎叫着,更刺激了他骑士的狂放……

是他最尽兴的一次。

是她刻骨铭心地快活的一次。

快天亮了,他俩才心满意足地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接着往城里赶,到城里已大天亮了。史菊英带着肖体实直接找到那堆垃圾——对他俩来讲是藏着“宝物”的垃圾堆。

“这藏着宝物的垃圾山可够大的吧。”史菊英眉开眼笑地说,草坪里的快活还在她心中存留着。

“只要有宝物,就不怕山大,越大越好。”他说着,放下行李,拿下钩耙,这里勾一下,那里耙一下,不是有破铜烂铁,就是有饮料瓶,或是有果奶瓶、啤酒瓶、旧胶鞋等。

“我们先找个地方安下身来再说。”她看他在起劲地勾着,就提醒说,“先住下来,再慢慢地挖。”他俩就沿着垃圾山察看,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处有段废墙的地方,决定在这里搭棚安家。

“你在这看着东西,我四处去找一下,能不能找到搭棚用的物件。”他就走了。过了会儿,头上顶了几块破烂的石绵瓦回来,放下石绵瓦,又从衣袋里摸出三个馒头来,递给史菊英说:“你吃吧,我已吃了。”

她接过三个香喷喷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昨晚没吃晚饭,走了一夜的路,特别是在草坪上不顾一切的疯狂,体力消耗极大,她已极为饥饿了。

“那边拆了个什么棚子,有十几块这样的烂石绵瓦,我去都拿来。”他说。

“你要问一下,别人是不是要的。”她咽下一口馒头说。

“我问了就近的人,说是不要了的,正没时间送到垃圾场来。”他又跑了三趟,将石绵瓦都运来了。这些石绵瓦用来搭棚子,确是帮了他俩的大忙。搭棚子还要些木棒,体实在大街小巷跑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

“你就不要找了,这是城里。”她笑对他说,“我们想些其他办法,代替木棒。”他俩就在附近搬来断砖和石头,堆码了两三尺高,将石绵瓦的一头搭到断墙上,一头搭在堆码的断砖和石头上,再用石绵瓦围了,留了一个小口进出,里面居然能容纳两个人。两人又就怎样开铺筹划着,用床是不现实的,既没有床,也安不下一个床。直接在地上铺被子也不好,地上既潮湿又都是垃圾。他俩就又搬来断砖和石头,填在靠墙的地上,将剩下的几块石绵瓦垫上,再铺上被子。两个看着这个家,会心地笑了。将家安下来,又找能烧的垃圾,煮了饭吃了,一天就过去了。

天一黑下来,两人相拥着就上了床。他压到了她的身上,她刚感觉到他进入她的体内,身下的石头就顶破了石棉瓦,顶痛了她的背,她忍着痛任他疯狂。由于他用力过猛,铺外边的石头倒了,铺便里高外低,两人从铺上滚了下来,到了地上,变成了她在上,他在下。两人正在兴头上都不愿停下来,她就在上面干起来……

“没想到,你这样,让我更舒畅……”他抱着她说。

此后,他俩每天就在这垃圾山中挖找能卖钱的破烂。他俩将垃圾分成几类进行处理:一类是选出来马上可以卖的,当天就送到废品收购站换成票子,这是他俩要找的宝物,每样都精心地清理,洗干净,晒干,放进尿素袋里;二类是能火化的垃圾,就勾开,晒干,用火烧成灰,送到城边种菜的菜农家,由他们自愿出点钱。后来菜农发现,这种灰种菜还挺有肥效的,主动到垃圾场来拉;三类是真正的垃圾了,也就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他俩就将这些垃圾送到城外一个取土做了红砖的深沟里埋了。这座垃圾山,在他俩的清挖下,一天天地变小。周围的居民,看到他俩做的事,对他们当地有好处,好心的就给予支持和配合,有主动借板车给他俩拖拉的,有给畚箕的,也有送些吃不完的果菜的。附近的单位就主动找上来,请他俩掏粪池,清理垃圾,开始是每次给点小钱。见他俩做事扎实做得好,就干脆全年承包给他俩,有几十块钱一年的,也有三四百块钱一年的。

一天,管城建的副县长坐车从垃圾场过,抬眼朝外看,不见了那座垃圾山,他还以为是走错了路,立即让司机停下车,一问这里的居民,说是乡下来了一男一女,好像是夫妻,在这里捡破烂,将垃圾清理了,并指着那小棚,告他就住在那个小棚里,今天不知到那个单位掏粪池去了。副县长一听,心里一亮,这个多年来让他大伤脑筋的老大难问题,居然是两个乡下人给他解决了,难怪这里的居民今年没到政府来闹事了。原来,他还真担心今年换届时,这座垃圾山会影响他连任。副县长是个头脑极聪明的人,他马上想到县城各主要街道的卫生,一直是县委、政府头痛的事,上级也多次批评县城的卫生差。要是这两个乡下人将县城卫生差这个问题解决了,他这个副县长不就立了大功,莫说是连任副县长,就是做梦也想当的县长恐怕也有了希望。想到这些,他立即回了办公室,让秘书将建设局长找了来,他同建筑局长讲了让两位乡下人承包县城卫生的想法,没想到居然一拍即合。安排秘书第二天将两个乡下人找来。

第二天上午,史菊英、肖体实被请到了副县长的办公室,显然,他俩一进入办公室,办公室就多了一种怪臭味,副县长、城建局长、秘书都嗅到了,但他们都忍住了,他们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秘书一只手捂着鼻子说:“县长,他们来了。”并指着副县长和建设局长对他俩介绍说:“那是陈县长,这是杨局长。”

史菊英,肖体实两人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来想同陈县长、杨局长握手,他俩也知道这是城里干部见面的礼节,但见县长、局长都没伸手出来握的迹象,就知趣地将手缩了回去,想到自己一个臭捡破烂的,不是脏了县长、局长的手。就连连点着头称呼,“陈县长”、“杨局长。”他俩又想到,县长、局长找,一定又是要赶他俩走,两个臭捡破烂的是不配住城里的。史菊英有些慌乱地说:

“陈县长、杨局长,我们在那里清理垃圾,您就让我们在那里住吧。”

“我和陈县长找你们来,是有个事给你们做。”杨局长说:“我们县城的几条主要街道,承包给你们清扫,每年承包费五千元,怎么样?”杨局长试探地提出了这个他担心的价。原来十几个环卫工人,城里的卫生还是脏、乱、差,每年的开支在六七万元以上。他同陈县长商量承包价争取在两万元左右。

史菊英、肖体实一听杨局长的话,简直不敢相信,真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五千元一年,对他俩来说,是一笔多大的收入,他俩激动得差点掉下了眼泪。而且,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县城了,不用天天担心被人赶了。

“我们做,我们会尽力做好。谢谢县长、谢谢局长。”史菊英赶急表态说,生怕这样的好事,如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那好吧,杨局长你就安排人,将范围和要求同他们写个协议吧。”陈县长说。

从此,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打霜降雪,史菊英和肖体实,天还未亮就到了街上,拖着两部板车,清扫街道,收集各家的垃圾。当然,他俩忘不了他们的本行,捡破烂。做到扫街、捡破烂两不误。居民不要到垃圾场去送垃圾,省了很多事,心里高兴,感谢县政府为市民做了件大好事。县城的卫生很快好了起来,县城也变了样。评为全国文明卫生城镇。陈副县长得到了上级好评,市民的拥戴,坐上了县长宝座。杨局长也顺利升上了副县长。

史菊英、肖体实也心满意足,有了这五千元的收入,仁正读书的钱就不愁了,再捡些破烂,生活也有了着落:他俩从内心里很感激陈县长和杨局长。过年时,还左打听,右打听,硬是打听到他们的家,给他们每人送去了一瓶茅台酒,好让他们来年又承包给他俩。

杨局长——后来的杨副县长又让房产局找了间破旧的房子,租给他俩,年租金五百元,在承包费里扣交。虽然,只有一间破旧的房子,里面还很阴暗潮湿,但毕竟是间房子。史菊英、肖体实搬进去,在县城能住上房子,像进了天堂一般。更让他俩高兴的是,原来的住户搬走时,竟丢下一张很大的旧床。他俩互相对视着,会心地笑了。当晚,他俩铺上被子,相拥着滚到了宽宽的床上,放心地翻上翻下,他在上面累了,她就翻到上面干,不用再担心滚到地上,全身心地享受着那无穷的快乐……

不过,那次干那事,滚到地上,她在上,他在下,倒给他俩提供了一次无意的发现,他俩以前从来都是男上女下,那次无意中体念到了女在上的新乐趣。自那之后,他俩干那事就换着来。史菊英虽有点不好意思在上,可那种强烈的快感欲念,使她禁不住要翻到上面,去感受那主动的更深更美的乐趣。她总让他抚摸着丰盈的双乳,微闭着双眼,步入那至美的仙境……

对李仁正来说,家就是嫂子,嫂子就是家。嫂子住在那儿,那儿就是他的家。李仁正早上离开林纯美的家,下午五点多钟就到了石山县县城。他自从上大学后,只回过一次家。那时,嫂子还住在垃圾场的小棚里,那里又脏又臭,小棚又实在容不下三个人。他就只得在外面借宿,好在那次遇上了高中时的班主任老师,黄老师将他邀到自己家里,让他辅导女儿的语文。黄老师是教数学的,对语文就不敢妄自尊大了,女儿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语文成绩又是弱门,黄老师正愁没好办法,那天在街上遇上李仁正,大喜过望。他知道仁正的语文是突出的,又是北大生,既可教女儿,又是女儿的榜样。而且他也看出女儿对仁正极崇拜,将仁正带到家里,就不让他再走了。那个假期,仁正就在黄老师家,朝夕与他女儿黄梅梅在一起,却也过得很舒心。黄老师也不担心他们大男大女的在一起,如果女儿能追上仁正,也正是他的心愿,他看出仁正这孩子,聪明上进,今后一定有大的前程。第二年,黄梅梅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以感谢他的辅导为名,常给他写信,并邀他放假到她家住,她爸妈很喜欢他来。梅梅也是黄老师的独生女儿,虽有些娇,但很有教养。李仁正一下车,就想到了黄老师和他的独生女儿梅梅,想到梅梅的邀请,他也知道梅梅已先他回来了。但他这次不打算到她家去。

一年前,嫂子就写信给他,告诉他,她已在县城租了房子,那股兴奋劲在信中表现了出来。仁正也为嫂子高兴,嫂子不住那又臭又小的窝棚了,该多好。但仁正这两年没回家,一则回家车费太多,他知道嫂子的钱来得多不容易,他不能乱花一分钱;二则假期在京城,他找上几户人家的家教,既可赚些钱,又可以熟悉一些人事关系。他多么想找上关系分在京城。可他没能如愿以偿,未能找到能起作用的大关系。他只好退而走林纯美的门路,在省城找个好单位。嫂子写信要他放假回家,他没有回。这次,他原想等分配工作后,再回家看嫂子。要是单位分得好,在省城当了干部,也可以算是衣锦还乡。由于周中正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仁正一下了车,就按嫂子信上说的,找东风街18号。嫂子在信中说,她租的房子,就在东风街18号附近,只要找到东风街18号,就能找到她租住的房子。因为她租的房子是东风街18号附近最矮小的房子。仁正是在县城读的高中,对县城的主要街道还是大体熟悉。但由于学习抓得紧,上街的时间不多,那些小街,他就找不到了。东风街,他有点耳熟,听说过,但没去过。他想,既然是东风街,就应在县城的东边。他徒步来到县城的东边,果然打听到东风街就在附近。他很快找到东风街,并沿着东风街,看着门牌号码走,走了不到三百米,就看到了东风街18号。他在18号门前站了会,18号的门开着,里面正有人,他想进去打听嫂子的租房,刚提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

“仁正,仁正,在这儿啦。”他转身一看,是嫂子史菊英,穿的虽都是旧衣服,却还是那样干净整齐,她站在门口,满脸喜色地喊着他。

“嫂子。”仁正边喊边急步走到她面前,他看着嫂子的脸还是那样美丽,却比前几年苍白得多了,且过早地有了明显的皱纹。他已有两年多没回家,没见到嫂子了。

“仁正,快进屋。”嫂子高兴地接过仁正的包,他跟嫂子进了屋,但他看不见屋里的东西,走了两步,就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了。他站了会儿,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朦胧中才看到屋里的用具。右边是一张很宽的床,左边是一张吃饭用的小方桌,还有水桶,小凳子之类的东西。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

“仁正,喝杯茶。”他接过嫂子递来的茶,一饮而尽,倒也极甘美的。他上车后,在车上七八个小时,没喝茶了,实在是渴了。“你坐一下,我先煮碗面条给你吃,你一定饿了。”她说着从后门出去了。仁正就在小方桌边坐了下来。一会儿,嫂子再进来时,双手捧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面,放到仁正面前的桌子上,一看,上面还有两个煎鸡蛋。仁正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就吃起来。他吃着口味比面馆的还好,仁正从小就喜欢吃嫂子办的饭菜。嫂子就出去了。仁正风卷残云般,几口将面吃了。他坐了一天车,在车上没买什么吃,他舍不得花钱,现在确实饿了。吃了面,又喝了嫂子走时给倒好的茶。然后,站起来,走到后门,打开后门看。后面相连着有半间屋,实际上是间已拆了一半的屋。这半间屋里有煤炉、饭锅、菜锅,还有板车、竹扫把、铲子、锄头等,是厨房兼杂屋。他又转身来到前门,站着一看,这附近的房子,就斜对面的18号最高,难怪嫂子在信中写“东风路18号”,在这条街,18号最突出。是半新半旧的四层楼,其它都是旧房,且都是一层楼的老式房子。可见这条街的居民并不富有。而嫂子租住的房子更是破烂不堪,纯属危房,要是大风暴雨或下雪,还有倒塌的危险。嫂子租了这么间,“远看如灰屋,近看是危房”的屋子,居然还那么高兴。可见,人生的要求是天地之别啊!

嫂子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只鸡、一条鱼,放下后,对仁正说:“这几天,你体实哥让我提前回家等你,怕你回来了,找不到人。他要到天黑才回来。我去办饭菜,你自己休息。”她说了就进后面的厨房里去了。

对体实哥,仁正本来是有好感的,但那次事件后,他心里有些别扭。体实哥不但没记恨他,而且这几年来,体实哥同嫂子一起,支持他读书,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仁正已从内心里接受了他,把他当成了亲人。当然也认可了体实哥与嫂子的关系,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俩的这种非法同居关系,但他始终觉得他俩的这种关系对他仁正来说,是有利的。

天渐渐地黑下来,各家各屋的电灯亮了起来,透过窗户玻璃,或直接通过开着的门,射到了街道上。电视机里的各种声音也汇聚到街道上来了。这条白天很清静的街道,傍晚倒热闹起来了。仁正站在门口,看到街道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一个人拖着一部板车,忽明忽暗地朝他走来,他想一定是体实,可他还没认准。

“仁正,你回来啦。”那拖着板车的人,远远地就叫他。

“体实哥,这么晚才回。”仁正急忙迎上前去,招呼说。

“你饿了吧,叫你嫂子快点办饭菜吃。”肖体实说着将板车推到后面去了,再出来时手中已端着一碗鸡,放到了桌上,对仁正说:“仁正,你坐,马上就吃饭。”接着他就将碗筷摆齐。仁正坐到桌边,嫂子又端上一碗鱼出来了。体实哥又拿出一瓶米酒说:“这是乡下亲戚的正宗米酒,仁正,你现在长大了,也学会喝点酒。”肖体实自那件事后,喝过一年多的闷酒,同史菊英一起后,又把酒戒了,就是逢年过节,史菊英劝他时,才喝一点。

“这瓶酒,还是正月里,到亲戚家拜年接到的,你体实哥一直舍不得喝。仁正,你就喝一点。放了这么久的米酒,度数不会高的。来,我也喝一口。”嫂子说。体实哥就将三个人的碗里,都倒了些酒,仁正也没推辞。

仁正端起酒,说:“嫂子,体实哥,你们辛苦了,为我吃了不少苦,我从内心里感谢你们。我敬你们这碗酒。”他一口就喝了。

“仁正,你别急,慢点喝,都是一家人,让你读书是我们的责任。”嫂子急忙说:“你没喝过酒,喝得太急会醉的。”

“是啊,仁正,只要你有出息,我们累一点也是心甘情愿。就不要说感谢的话了。”肖体实将碗里的酒一仰脖子就喝干了,真诚地说,“你嫂子并不想将来想得到什么,才供你读书,只是代你父母,你哥尽到一份责任,也是为了让你将来混出个人样来。”

“不过,仁正,我还要说你两句,”嫂子喝了一口酒,神情肃然地说:“你今后是公家的人了,为公家做事,不要做亏心事,更不能乱要钱,要扎扎实实地做事。你要记住,你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不容易。”嫂子将鸡把子、鸡菌子等好吃些的东西都夹到仁正碗里,一个劲地劝着他:“仁正,你多吃点,读书够累人的,你看你比前儿在家时瘦了。”仁正知道,嫂子从小就是真心地疼他,也不推辞,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饭后,嫂子又倒水给他洗脸、洗澡。嫂子将床铺整理了,又叫他先休息,说他坐车累了,叫他睡床上。她同体实哥等会铺了席子,睡地上。嫂子的安排他并不意外,他从小就同嫂子睡一个房间,已经很习惯了,在他的心中,他已把嫂子当成了母亲。但他不忍心自己睡床上,而让嫂子睡地上。就说:

“嫂子,还是你们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仁正,你就不要让了。”体实哥说,“这里晚上臭虫多,我们习惯了,你不习惯。床上挂上蚊帐,臭虫就少了。”

仁正知道说也没用,就上床睡了。他已两个晚上没睡觉了,实在想睡觉了。可他躺在床上,由于天气热,床上更热,他一会就汗流夹背,怎么也睡不着。嫂子洗澡后,听到他翻来复去睡不着,知道他是因为太热而睡不着,就拿了把大蒲扇,撩开帐子,坐在床沿上给他扇风。仁正小时候,睡在床上太热的话,嫂子也是这样给他扇风。他已习惯于嫂子给他做的一切事,想推辞,却说不出口。嫂子扇的凉风,让他感觉舒服极了。他很快就睡着了。他睡得又甜又香,一觉醒来,睁开眼一看,已开始天亮。可他看到嫂子还坐在床沿边用一把破扇子给他扇风,嫂子昨晚给他扇了一个晚上的风。

“嫂子,你� �晚就这样扇了一个晚上?”他说。

“我和你体实哥换着给你扇的,天气太热,不扇,你会睡不着。”

仁正咽喉堵塞,说不出话来。他起了床,看到睡在地上龙草席上的体实哥还没醒,他怕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但还是将他惊醒了。他利索地爬起来,卷起席子,收好。“哎,怎么睡到这时候?”拖上板车,带上工具就走,远远抛下一句话:“仁正,你吃饭,别等我。”

仁正刚洗了脸,嗽了口。嫂子就端上了早餐,她说:“我们吃,你体实哥要中午才能回来吃饭,几条大街,要在早晚扫完,今天早上去迟了。”仁正也不多说,端起碗就吃。吃了饭,嫂子说要去扫街,叫他在家休息,就走了。仁正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又不想上街,他怕碰上黄梅梅,缠上十天,半月,而误了到省城等分配的事。他想,住一两天就去省城。他是赌气离开林纯美家的,一旦离开了,又心事重重,担心周中正同林纯美日夜在一起,难免会做那事,生米成了熟饭,他李仁正就无回天之力了。失去了林纯美,他还从哪里去找她爸这样的靠山。他决心明天就走,返回省城,伺机行事。他要先下手为强。于是,就拿出《拿破仑传》来看,以消磨今天的时光。由于室内光线太暗,他就拿了条凳子,放在门口,坐下来看书。

忽然,他的眼睛被一双手捂住了,他急忙说:“你是谁?快放开。”对方却既不说话,也不松手。他放下书,伸手去摸那双手,这一摸,让他感到很吃惊,那双手,细细的,软软的,柔柔的,是一双大姑娘的嫩手。他想,会是谁呢?在县城,与他有来往的大姑娘只有黄梅梅,难道是她?她的手,那个假期,他经常握在自己的双手里,他是有很深的感受的。他还不敢确认是她,就诈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快松开手。”然而,对方既不出声,又不放手。他又伸手去摸那双手,那细腻、柔软、多肉的感觉,他已体会到是黄梅梅的手,并且,他感觉到,那双手在微微发抖,表示出那双手传递着男女之情,这就确定是黄梅梅无疑了。

“梅梅,别逗了。”他故意冷冷地说。黄梅梅见他猜出了自己,心里甜甜的,说明他心里记得自己,就放开手,转到他面前,但还是做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我就昨晚回的。”他说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昨下午四点离开姨妈家时,他还没回来。原来,那东风街18号,就是她姨妈家。说来还是去年,暑假时,一天她在姨妈家玩,偶然听说,斜对面矮屋里住着的两个扫街的乡下人,竟有个弟弟在北京大学读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回家一问爸爸,现在全县在北大读书的就李仁正一个人。她肯定那扫街的就是李仁正的哥嫂了。李仁正原来告诉过她,他父母早逝了,家里就只哥嫂了。那么,仁正回家,就只能到这里来,她决心到这里来会他。那个暑假已近过去,仁正肯定不会回来,寒假前,她给他写过信,他回信说,快毕业了,课程紧,又要写毕业论文,就不回来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到姨妈家守望了好几天,他没有回。现在毕业了,他肯定会回来的,她就每天到姨妈家来守株待兔。

那次辅导高考时,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梅梅爸爸又常在她面前盛赞仁正,梅梅不知不觉爱上了李仁正。李仁正回校之后,梅梅就犯上了相思病。她见不到他,就给他写信,他也回信,但回的信比她写的信要少,而且他总是客客气气,若即若离,没有他与她在一起时那么热乎。她要求他放假到她家住。他却两年没回家,她提出到他学校去,他说放假要外出。真让她大伤脑筋。现在毕业了,他一定是要回来的,她就天天到姨妈家来守候。今天,她终于守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仁正,她想给他一个惊喜,看他是否猜得到,要猜得到,他心中一定有她。她这样想着,心里端着个小兔,悄悄地转到他身后,用一双细嫩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他猜出了她,虽然声音不是那么亲热,她心里还是高兴极了。

仁正看着站在面前的黄梅梅,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了,比两年前更有韵味了。他记得,她也是二十岁了,她比林纯美只小两个月。他无意中将两个作了比较,纯美是大家闺秀,见多识广,梅梅是小家碧玉,文雅娴静。相同的是两人都美丽、贤良、温柔、纯情、有修养。属于那种让男人激情不衰,并让男人能得到幸福的女人,男人见了会觉得,能得到这样的女人是一种福气,也产生一种骄傲。

仁正需要爱情,他青春的欲望如沸腾的熔岩,急待火山般地爆发。他强烈地渴望爱情,但他是个一切为人生理想服务的人,爱情也不例外,爱也必须为实现他的人生理想服务。黄梅梅的柔情蜜意,她的美丽动人,让他激情难却,血液沸腾。多少次,她温情脉脉地投入他的怀抱时,他紧紧地拥抱她久久地吻吮着,他高度发热的身体,几乎将她融人了自己的体内,但他的“人生理想”又让他的身体渐渐地冷却了下来。火山终于压抑着没有爆发。黄梅梅虽是独生女,但父母却是普通的中学教师,对他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是起不到作用的。他的爱情是有条件的;一要是独生女,将来有全部的继承权,为实现“人生理想”打下经济基础;二要父母是当官的,自然是官越大越好。为他实现“人生理想”奠定政治基础。黄梅梅只具备第一条,所以不是他所需要的爱情。

“我爸说,你回来了,到我家去。”梅梅羞红着脸说。在她心中,他是她心中理想的白马王子,他执着、上进、冷静,具有一种成熟男人气质,这些都是她所喜欢的。在她心中,已经将自己与他连在一起了。她从他拥住她久久地、火热的吻中,感觉到他对她强烈的爱。但从他的言语中,她又捉摸不定,不能确定他真的爱她。他俩在一起时,他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在给她的信中,也从未出现过“我爱你”或“亲爱的”等亲昵字句。让她茫然、失望和烦恼。她感到自己还没有摸透他的心。

“你爸妈还好吗?”他客气地说。

“好。”她看着他忧郁的脸,好象心事重重,“可他们很挂念你,常向我问你的情况,可我也不知道呀。”

“我不是常给你写信吗?”

“你已经回来了,还是自己去见见他们。”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柔情的期望。仁正感到,既已被她发现了,不去看看她父母,似乎也说不过去。何况,今天也闲得无事,去一下,明天好走,于是,爽快地说:“走,到你家去玩。”仁正将书放进屋里,并写了张字条放到桌子上,就锁上了门。

仁正自顾自地往前大步走着,梅梅要快步或碎跑,才能跟上他并排走。她虽然跟得喘不过气来,可心里却是十二分地惬意,能跟心上人肩并肩地走着,这是她多少次在梦中感受过的事。

“仁正,我爸教过那么多学生,可他就喜欢你,见到你,一切烦恼都没有了。”梅梅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尽可能平缓地说着,她借他爸的名义,表达着她自己的心声。不过她爸看好仁正,也是事实。他俩很快就来到她家,她敲着门,兴奋地说:“爸爸,妈妈,仁正来了。”

“小李,快进屋。”开门的是她妈,一见仁正,就满脸堆笑地说。仁正也急忙说:“阿姨,您好!”

“小李,毕业了。”她爸匆忙从房里走出来迎接。

“毕业了,黄老师,您好。”仁正问候说。

梅梅转眼就从厨房里端出盆洗脸水,她自己没洗,却双手递给仁正,香汗淋淋的脸甜美地微笑着。她妈就从冰柜里拿出西瓜来,摆在桌上,她爸拿出香烟,抽出一支,准备递给仁正,一家人热烈地迎接着仁正。仁正是她家最受欢迎的客人。仁正刚洗了脸,梅梅就将水接了过去,她爸递上烟,仁正以没学会抽烟拒绝了,她妈双手捧着块大西瓜,递到仁正面前,说:“这么热的,快吃西瓜。”

“谢谢阿姨。”仁正说着接了过来,大口地吃了起来。一会儿,梅梅洗了脸,来到客厅,自己拿了块西瓜,坐在仁正对面,边吃边陪仁正说话,他爸妈就离开了。

“仁正,你来了,我爸说,要选家里最好的菜招待你。”梅梅不无自豪地说,“你猜是什么菜?”

“我猜不着。”仁正吃着西瓜说。

“哎,你要猜嘛。我还可以告诉你,是家里养的。”梅梅撒着娇说。

“鸭子。”

她摇着头。

“鸡。”

她还是摇头。

“我猜不到了。”

“没想到,你还有笨的时候,是鸽子。”她嫣然地笑着说。

中饭后,黄梅梅提出去看电影,李仁正也没反对。两人一起来到电影院,梅梅主动去买了票,一起进了电影院。刚坐下来,电影就开始了。放的电影是《泰垣尼克号》,梅梅本来是前两天看过的,她来电影院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为了在这昏暗的电影院里,便于同仁正贴得更紧。电影一开始,她就紧紧地挨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头就扑在他肩上,并将上身贴在他身上,一双丰乳压在他的手臂上。仁正不仅没回避,而是将肩和手臂向她那边靠,让她能很方便地扑在他身上。电影虽然极紧张而扣人,但看电影对他俩只是个幌子了。《泰坦尼克号》,仁正也看过,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陪她来。仁正的眼睛虽对着电影银幕,但他等于什么都没看,他一双手捏着她一双细嫩柔滑的手,手臂顶住她那富有弹性,不断起伏着的丰乳,他在全身心地细细品味她特有的韵味。梅梅更是连眼睛都没对着银幕,她微微地闭着眼睛,静静地吸着他男性的气味,和感受着他身体的体温。这气味,这体温,让她沉醉,让她身纯美滋滋的。

时间过得飞快,电影放完了,他俩还舍不得离开。回到家里,吃了晚餐。仁正想要回嫂子那里去,梅梅要一起出去散步,仁正不好让她扫兴,就同她一起去散步。县城没有公园,大街上又热又躁,他俩就来到城边的河边,这里有一块柳山。他俩以前也多次来过。今晚又来到老地方坐下,这里有一棵柳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特别是这棵柳树的根部,长出茂密的嫩枝,两人坐在里面,外面几乎就看不到他俩。

“仁正,你有心事。”梅梅说。以往,只要他俩躲进这个秘密处,仁正就会迫不及待地抱住她,热烈地吻着她,温情地抚爱她,她会温顺如羊羔般地顺着他。而今晚,她盼着他抱她吻她,他却坐着没动静。“你是在为分配的事烦心?”她将自己的小手伸向他,放到他手里,让他握着,关切地说。

“嗯。”

“我爸跟陈县长的关系比较好,让我爸找一下陈县长,给你安排个好单位。”她的话,没引起仁正的什么反应。又说:“我毕业后,我爸要我回县一中,这样一家人好在一起,你回县里后,就住我家。”

“不,我不能回县里。”他想回到县里,就会虎落平地遭犬戏,一个小小的县长就能对他指手划脚,他那做“人杰”的人生理想就会破灭。

“那,你想去哪里?”

“留北京,已经不可能。我想最低也要留在省城。”

“找到关系了吗?”

“正在想办法。”他又想到林纯美,他明天必须去她家。

“我有个同学,她父亲在省委当秘书长,我去找找她,让她父亲帮帮忙,怎么样?”梅梅本来想同他一起回县城,同父母生活在一起,便于照料父母,她是孝顺的孩子。但仁正不愿回县里,她只能随着他,她又是个百依百顺的情人。她想以后只好将父母接到省城,她在为他着想。

“不知她父亲肯不肯帮忙?”他将自己的赌注押在林纯美身上,但也不放弃其他机会。

“我写封信去问问她。”

“我明天就去省城。”

“不,我不让你去,你要住几天再去。”她一下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似乎他就要从她身边飞走。他只是顺势搂住她,但没说话。“你明天要去,我同你一起去。”她改变了主意,她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就固执到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她只能顺着他。她本是文静而内向的姑娘,但炽热的爱情烧去了她的羞涩,她深情地对他说。

“你先给你同学写封信,等她回了信,看情况再说。”

“我明天同你一起去,我去找她。”

“一起去不方便。”他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那有什么不方便,我一切都听你的。”激情让她失去了少女的矜持。

“不行。”他想到她在身边,他就无法去争取林纯美,失去纯美,他就失去了希望。他有点生硬地说。

“仁正,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她紧紧地抱着他。他俩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吻着他,动情地说。仁正看得出,梅梅对他是动了真情的了,一时是无法说服她的,他想明天只有脚板抹油——溜。

“梅梅,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不等梅梅答话,就拥抱着她站了起来,并搂着她的腰往回走。到街上时,他又对梅梅说:“你回去,我回我嫂子那里去。”

“你不送我回去?”梅梅转过脸来盯着他,仁正只好将她送到她家里,可他要走时,又被她父亲留住了。他只得在她家住下来。梅梅让出房间给他睡,她去睡那间储藏室的便铺。前次在她家时,他是住储藏室的。储藏室就在她卧室隔壁,他听到她进去后并没关门。他在充满她体香的床上左右睡不着,肉体的欲火,在逼他到她那里去,他几次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但他的理智又浇没了他的欲火,迫使他回到床上。他也听到了隔壁她在床上的辗转声,和那不能入眠的呢喃声。快天亮时,仁正轻轻地爬了起来,留下一张字条,小心翼翼地开门溜了出去。回到嫂子住处,全街的人都没起床。可嫂子和体实哥正拉着板车出去。

“嫂子,我今天就要回省城去。”他对嫂子说。

“住几天再去吧。”体实哥说。

“我要去办分配的事。”他说。

“那我煮饭,你吃了饭就走。”嫂子知道分配工作是大事。不能耽误。

“不了,不吃早饭了。”他怕梅梅找来,必须立即走,就说:“早上凉快些,我就走。”

嫂子史菊英也没拦他,他提上自己的包就走。嫂子拿出一把票子递到他手上,说:“仁正,你拿去,办分配的事需要钱。”仁正也没推辞,他正需要钱。“仁正,你分配工作的事一定下来,就回来,休息几天。如果还需要钱,你再写信回来,我和体实哥想办法。”仁正一再点着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上车后,天已大亮。车一出车站,他就看到梅梅骑着单车来到车边。他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好在她没看到他。几分钟后,车已出了城,他才抬起头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拿出嫂子给他的钱来点了下,五千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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