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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黄瑞诚遇到了大麻烦。关心良告诉他,在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的支持下,侯三寿引进一批高科技企业,而鞋革园区又遭受巨大的重创,有好多企业退租,还有的企业在转型寻找出路。既然是高科技园区,这里的产业必须名副其实,制鞋企业恐怕就得搬迁。

黄瑞诚瞪眼:“这个园区是我花费心血一手建起来的,我凭什么搬走?”关心良说:“我知道你在这儿花费不少心血和财力、精力,所以我们要给你优厚的补偿,除你的投资完全返还不让你受一点儿损失外,政府方面打算多给你5000万动迁费……”黄瑞诚顿时火了:“给我多少钱也不行!这不是钱的事。”

关心良对侯三寿说,黄瑞诚不顾园区发展的整体大局,坚持不肯搬走。侯三寿笑了笑,给他点拨道:“这事儿不必大动干戈,他不肯走是不死心,唯一的办法只能按环保法和国家高科技园区的环保规定执行。”

果然,环保局执法人员来到黄瑞诚的自备发电机房,将机房内的工人都清理出来,在机房大门贴上封条。

接着,西川河管委会召开了鞋革园区用电协调会。

黄瑞诚说:“我们投入资金购买柴油发电机是无奈之举,增加成本、增加运作费用,对企业来说得不偿失,更无利可图,但为了不失信于客户,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关心良说:“根据黄总面临的问题,请各部门提出解决办法。”

环保局说,根据环保法和国家高科技园区的环保要求,柴油发电机不但造成噪声污染而且黑烟油渍都严重污染环境,强大的振动所带来的扬尘,还会危及高科技产品的防尘质量,不符合环评要求,所以自备发电机组必须停用。

供电局说,在电力短缺的情况下首先保证民用,然后保证高科技节能企业的用电,这个顺序不能变。随着高科技园区入驻企业的全面开工,下个月鞋革园区用电量再减一半。我们建议园区的鞋革企业停产,等电力解决后再恢复生产。

黄瑞诚束手无策,连夜给苏若冰打电话。苏若冰说:“搬迁是你最佳的选择。什么打天下者要坐天下,谁教你的?”黄瑞诚说:“三年啊,我不甘心……”

苏若冰开导着:“此一时彼一时,高科技园区已经拔地而起,与你只有一墙之隔,就算你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抗衡,你觉得在美国硅谷、北京中关村开个鞋厂划算吗?”黄瑞诚说:“你别急嘛,我这不是向你请教嘛……”

“我不是幼儿园的老师。我最后说一句,路湿早脱鞋,与其沦为赔钱的资本家,不如当一个收租的地主。”苏若冰说完挂断了电话。黄瑞诚自言自语:“路湿了吗?干实业的都去当地主,谁租你的厂房啊?”

关心良心里过意不去,请黄瑞诚喝酒。黄瑞诚指着餐桌上的文件问:“这份决议你们一个多月前就形成了,是吗?”关心良说:“是的,决议形成后,环保局就查封了你们的自备发电机房。当时不告诉你,是说不出口啊!西川河园区是你一手开发建设的,三年的心血,感情太深了,怕伤你的心。”

黄瑞诚说:“你以为钱可以弥补一切吗?我亲手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侯三寿,给我再多的钱我的心照样流血!”关心良说:“黄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要纠正一点,你不是让给侯三寿,而是让给高科技,不冤枉。”

黄瑞诚叹了口气:“梦断西川河啊,让我怎么跟股东交代?!”关心良说:“你的股东们早就知道了,补偿的方案他们都很满意。”

令黄瑞诚揪心的事还有。他的得力干将石胜天、王存根在无奈之下投奔侯三寿了。这天上午,石胜天、王存根愧疚地来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黄瑞诚剧烈的咳嗽声,二人进屋,见黄瑞诚有气无力地靠在按摩椅上。黄瑞诚看两人来了,坚持挺直身板,脸露笑容,装着精神饱满的样子说:“坐吧,干吗无精打采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精气神。”石胜天、王存根异口同声地说道:“黄总,我们对不起你……”

黄瑞诚一笑:“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也曾经追在侯三寿屁股后头,想跟他一起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必要非捆在一起,我相信凭你们俩的实力,一定不会给我丢脸。”王存根说:“我们不该瞒着你……”

黄瑞诚摆手道:“不瞒着我,光明正大地跟我商量,说要到奋钧科技另谋高就,你们走得了吗?这么多年了,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让我自己把自己的胳膊砍了,我做得到吗?现在被人悄悄卸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只能把生米煮成熟饭才走得了。别自责了,瞒得对,做得没错。”石胜天说:“黄总,你骂我们吧,这样我们会好受一些。”

黄瑞诚真诚地说:“我搜肠刮肚,对你俩只有感激的话,找不到一个可以骂的字。多少年了,你们鞍前马后跟我风里来雨里去闯荡天下,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心里清楚,你们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得力干将。不管你们今后给谁干,到哪里干,你们永远是我季诚集团的功臣,一辈子都是我黄瑞诚的好兄弟,好朋友!到温州别忘了来找我,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喝酒聊天……”

石胜天、王存根已是泪流满面。

黄瑞诚说:“哭什么呀?!我明天自己拍屁股走人,季诚集团留下来的扫尾工作就拜托二位了,你们现在公开的身份还是我们集团的副总。企业搬迁、厂房出租还有一大摊子事,够你们忙的,都回去吧,我也该准备明天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黄瑞诚离开园区,独自一人住进雁荡山疗养院。病床的活动桌板上放着手提电脑,床边堆满了书,他一边挂吊针,一边上网搜看资料。

护士余潇潇走进病房,将一份航空快递交给黄瑞诚问:“是谁寄来的快递?”黄瑞诚说:“我儿子。他在法国,研究生刚毕业。”“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寄到这里?”“不想让他知道我住院了。”

余潇潇又问:“怎么没人来看你?”黄瑞诚说:“关机了,谁也找不到我。”余潇潇说:“我猜你是管电力的领导,你看书、上网都跟电有关。你不想让人知道你住院了,怕送礼的人太多。你是个清官。”

黄瑞诚哈哈大笑:“我真不是什么领导,是做皮鞋的,我只想利用住院时间休息,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我们可是说好了,你得替我保密。”余潇潇说:“放心吧,你连儿子都不说,对他人就更不能说了。”

黄瑞诚说:“等我出院了,一定送你一双我们生产的高档女鞋。”余潇潇说:“温州鞋我只认季诚的。”黄瑞诚笑道:“那我更该送你了。”

黄瑞诚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看法国电视台拍摄的介绍光伏的专题片,中文配音是黄小威的声音。他一边看专题片一边在笔记本上记。

黄瑞诚隐居起来,搞得许多人都忙着找他。

唐元彪着急地给王存根打电话:“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多星期我们连黄总的影子都没看见。”王存根说:“我真不知道。临走那晚他跟我们俩谈得好好的,不会有事。”唐元彪说:“但愿没事,不然我会杀了你们两个叛徒!”

林佳来给侯三寿打电话问:“你把阿诚怎么了?”侯三寿说:“我真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我也在找他,你们干吗都指责我呀?!”林佳来说:“阿诚跟你有什么仇,你老是算计人家?打人太狠,自己的手也会疼;逼人太甚,一定会遭报应!”

侯三寿也着急地寻找黄瑞诚,他让娄新宝什么事也别干,到温州各大医院看看有没有黄瑞诚的消息,要一家家医院、一个个病房找,找到马上来电话,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苏若冰坐在单人充气沙发上,心神不宁地自言自语:“这人会在哪儿?玩失踪?生病了?出国了?混蛋黄瑞诚……”她拿电话拨通了黄小威问:“最近有没有跟你爸爸联系?”黄小威说:“有啊。十来天前他突然来电话让我帮他找关于新能源的科教片,我在法国电视台科学频道给他弄了一套光盘,又花一天时间配了同声翻译,航空快递给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若冰忙说:“没事,闹点误会不接我电话了。”黄小威笑道:“要不要我给他打电话臭他一通?”“不用你掺和。快递是寄到家里的吗?”“不是,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和电话,说是寄给他秘书收。”“你有他秘书的联系方式吗?”“手机短信还在,我马上发给你。”

苏若冰看了一下才发来的短信,拨通了余潇潇的电话:“请问你是季诚集团的小余吗?”余潇潇答:“对不起,你打错了。”

苏若冰电话问唐元彪:“你们总裁办有没有一个叫余潇潇的姑娘,说是黄总的秘书?”唐元彪说:“黄总压根儿就没秘书,怎么啦?”苏若冰说:“看来只有到她家碰运气了,等我的消息吧。”

苏若冰按地址敲门。一位中年妇女开门问:“你找谁?”苏若冰说:“请问余潇潇在家吗?”中年妇女说:“我女儿上班去了,你是谁?”苏若冰惊喜道:“我是温大的老师,我冒昧地问一下,小余在哪儿上班?”

中年妇女警觉起来:“你不认识我女儿,找她干吗?”苏若冰忙解释:“我确实不认识你女儿。是这样,前些天我朋友从法国往你们家寄了一个航空快件……”

没等苏若冰说完,中年妇女就说:“快件是我收的,我女儿说是她的一个病人的。那人在雁荡山疗养院住了十几天,肺炎,高烧不退,家里也没人来看他……”苏若冰不等中年妇女说完,道谢后急忙走了。

苏若冰到雁荡山疗养院护士站问:“请问黄瑞诚住几号病房?”余潇潇惊讶地说:“请问你是谁?不,我们这里没有黄瑞诚。”

苏若冰笑道:“你很诚实,不会说假话。你是余潇潇吧?”余潇潇说:“你认识我?”苏若冰说:“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以为你是季诚集团的总裁秘书呢。”

余潇潇笑了:“原来是你,我是这里的护士,也是季诚的忠实客户。”苏若冰问:“你的病人黄瑞诚就是季诚集团的董事长,你不知道吗?”

余潇潇兴奋道:“他是大老板?哇噻,太低调了!”苏若冰问:“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吗?”余潇潇挺为难地说:“他不让我们告诉别人,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说。”

苏若冰说:“我是他儿子的老师。他儿子在法国,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他,很着急,所以托我来看他,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和单位呢?”余潇潇点头:“好吧,我可什么都没说。”

黄瑞诚正收拾衣物、书籍,准备出院,余潇潇进来怯怯地说:“对不起,黄先生……”黄瑞诚抬头看见苏若冰,尴尬地笑道:“苏,你怎么……”

没等黄瑞诚说完,苏若冰就大发雷霆:“黄瑞诚,你想干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玩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有多少人因为你寝食难安吗?!你倒好,一个人到这儿躲清静来了……”黄瑞诚说:“苏,你听我……”

苏若冰说:“我非常非常讨厌你,看不起你!有本事把户口也迁到这儿,一辈子别见人!”余潇潇在一旁说:“大姐,你不能这样,他是病人,医生说他的病就是气出来的。”黄瑞诚一听这话,马上用手捂着胸口装出喘不过气的样子。

“别装模作样了,躺下!”苏若冰说着,将黄瑞诚扶到床上问,“小余,医生还说什么?”余潇潇说:“还说黄先生是劳累过度,因为体虚引发了肝火虚旺,所以出现肺炎的症状……”

黄瑞诚说:“现在好了,全好了……”苏若冰说:“你闭嘴!”

余潇潇看看苏若冰,又看看黄瑞诚说:“可主任医师交代过,今天还不能出院,还要打针巩固巩固。还有你,不像是他儿子的老师,哪有老师这样骂家长的?”

黄瑞诚笑问:“那你说她像谁?”余潇潇吞吞吐吐地说:“像,像你老婆……”

苏若冰没好气地说:“他想得美,谁要是他老婆……”她突然不说了。

娄新宝无精打采地从疗养院病房走廊过来,探头探脑地一间一间病房查看,他走到黄瑞诚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探视窗看到黄瑞诚躺在病床上,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侯三寿接到电话问:“你再看仔细点,确定是黄总?”娄新宝说:“千真万确!苏教授也在。”

侯三寿问:“黄总精神怎么样?躺着还是坐着?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在打针?”娄新宝报告:“精神还好,躺着,没打针,胖瘦看不出来,倒是苏教授好像很生气地骂黄总。”

侯三寿解气地说:“骂得好!装神弄鬼吓唬人,害得我都跟着遭殃。”娄新宝问:“我要进去吗?”侯三寿说:“你进去干什么?!看笑话还是看热闹?别打扰他,让他好好养病。”

十几个鞋革企业的老板聚集在季诚集团会议室里着急地等待着,大家看黄瑞诚、苏若冰从外面走进来,都起身让座。

没等大家开口,黄瑞诚就说:“我知道10月7号欧委会已经做出决定,对中国鞋业出口企业征收16.5%的反倾销税。大家先说说各自的情况。”

卢富有说:“做鞋本来就很辛苦,利润又薄,我们厂又主要做外销,欧盟反倾销一来,估计产值要下降一半,员工要裁减三分之一。照我们厂的数据推算,反倾销至少影响全国制鞋业00万人就业。”

梁怀宇说:“我的企业是专门为欧洲做贴牌加工的,这一反,我就面临全面停产,实在没办法就改做合成革产品,这样不仅利润少了,客户丧失,弄不好还会越陷越深。”

郑建来说:“我原来收到的明年欧洲订单已经撤回了0%,剩下的全部减量。还有的客户要求我改做中高档鞋,这不是笑话吗?!我们与欧洲制鞋业的差距起码有十年,做中高档鞋谁买呀?!出口欧洲的中低档皮鞋一受阻,温州起码会有百分之二十的鞋厂倒闭。”

陈大潮垂头丧气地说:“人家欧盟不承认我们的市场经济地位,他们选择巴西一双皮鞋的生产成本来衡量我们的生产成本。巴西劳动力成本高,鞋企规模小,工艺和技术全都花钱向国外买,成本当然远远超过我们。照这个算法,我们就是提价0%还是倾销,除非退出他们的市场。”

唐元彪也有怨气:“我们集团今年四月开了个拍脑袋神仙会,外销欧洲的产品全部提价0%,人家照样反倾销。好处当然也有,这次反倾销对我们的影响不到集团总销售额的10%,几乎没有伤害……”

黄瑞诚阻止道:“元彪你少说两句。针对眼前的情况,看大家有什么想法?”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你是会长,我们听你的。”

黄瑞诚侧脸看着一言不发的苏若冰:“苏,还是原来的问题,我们该做什么?”苏若冰说:“同仇敌忾。应诉。”黄瑞诚笑着说:“大家听到了吧,苏教授的意见比一年前少了两个字,但多了可操作性。”

卢富有担心道:“应诉?人家是5个国家组成的欧盟,我们充其量只是温州的民营企业,跟5个国家打官司,悬!”苏若冰说:“请大家注意,受到反倾销影响的中国企业一共是140家。”

梁怀宇突然站起来说:“苏教授,我们都不想打官司,这个问题有没有其他渠道能解决?”苏若冰说:“自从入世以后,中国鞋业出口企业在海外连连遭遇挫折,为什么那些发达国家总是针对中国鞋?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奋起反击过,总是忍气吞声、任人宰割。长此以往,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效仿,中国鞋企会不断被起诉,我们的处境将会越来越糟。”

陈大潮说:“苏教授说得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们该发出声音了。我听黄总的。”黄瑞诚说:“我早就想好了,坚决应诉!不然,我还有什么资格当鞋业协会的会长啊?!”

苏若冰说:“大家要有思想准备,欧委会征收的反倾销关税时限是两年,如果应诉,你们要做好长期的准备,时间可能是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六年。”

温州鞋革行业协会应对欧盟反倾销动员大会在温州工商联举行,5家企业来参加大会。黄瑞诚站在演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不错,这的确是一场鸡蛋碰石头之战,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积极应诉!这一场官司对我们来说输或赢都是必要的,哪怕打输了也是赢!赢的是勇敢面对,赢的是精气神!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中国鞋企都会赢得全世界的尊重,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这场贸易战的英雄!”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黄瑞诚继续说:“人可以被打死,不能被吓死,这是温州人的性格,也是中国人的性格!分布在世界各地的60多万温州人不会被吓死。所以,应对欧盟反倾销案,作为协会会长,我个人的态度是积极应诉,不遗余力坚决打好这场跨国官司!同意联名参加应诉的企业请举手。”他首先高高地举起手。会场上,与会的企业家也纷纷举起了手。

已经是深夜了,苏若冰还坐在单人充气沙发上等黄瑞诚的消息,她焦躁不安地拨通了黄瑞诚的电话,没好气地说:“黄瑞诚,你什么意思?面对数百人一番慷慨陈词很开心是吧?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告诉结果有损你英雄形象吗?!”黄瑞诚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说:“你就别挤对我了。什么英雄形象,我都郁闷死了。散会后,真正签字应诉的最终只有五家企业,其中两家是外地的。”

苏若冰问:“那你……这官司还打不打?”黄瑞诚说:“就算只剩我一家,也要坚决打到底!”

苏若冰大声说:“阿诚,我喜欢你……你有黄小威的劲儿。”黄瑞诚说:“我明天就去北京物色律师,尽快向欧洲法院递交司法审查申请。就算打不赢,也能提高我们品牌的知名度,全世界的媒体都会报道。”

苏若冰说:“黄瑞诚,我佩服你的是,明明知道欧盟反倾销对你们季诚的影响微乎其微,却还要带头应战,人就应该有这种境界和情怀。明天上午我送你去机场。你身体还没好透,赶紧睡吧。”

黄瑞诚飞到北京,在五星级酒店大堂吧与浦律师喝咖啡。蒲律师问:“聘请哪个事务所律师?”黄瑞诚说:“就是你。打国际贸易官司你是专家,我们又在MGX公司的起诉案中合作过,你最靠谱,哪怕官司打输了我依然认定你靠谱。”

浦律师说:“有你这句话,这个案子我接了。你打算再动员几家参与应诉吗?”

黄瑞诚说:“不用动员了,与其拉一帮没有信心的企业,倒不如只要几家有信心的企业,有信心才会有精气神。”

浦律师说:“几家牵头,集体参与,牵扯不了精力,花费又少,不参加太傻了。”黄瑞诚感叹道:“傻的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偏拿着鸡蛋碰石头。不过,碰输了精神没输,万一碰赢了我就赚大发了。”

浦律师说:“按照欧盟的规则,这类官司要由一家境外的律师事务所联合代理。官司所涉及的所有诉讼材料以及书面答辩和口头答辩的材料,按惯例全部由国内律所完成;境外律所只是参与递交诉讼材料,负责与法院沟通程序,校对资料以及按照我们所提供的答辩词进行口头答辩,工作量不大,业务水平要求也不高。但我还是希望,境外这家律所除了业绩、影响力和知名度之外,最好是代理过欧盟国际贸易官司的,这样不容易在程序上出错,同时,也会引起法院的足够重视。”黄瑞诚说:“行,只要你认可我就认可。”

黄瑞诚走进客房已是深夜,他连忙拨通苏若冰的电话:“苏,我跟你汇报一下……”苏若冰打断道:“阿诚,别用这种酸得倒牙的方式对我表示不满!”

黄瑞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哪有不满,这两天的情况,让你……”苏若冰说:“我就这么一说,怎么就让你话都说不圆了?我很霸道吗?浦老师跟我通过电话了,境外联合代理,你为什么不推荐小威入职的那家律师事务所?”

黄瑞诚说:“他只是个实习律师,说了不管用。”苏若冰说:“可以让他去找说了管用的沟通嘛!斯特博特·强生律师事务所各方面都符合浦老师的要求,关键是在法国,实习律师与执业律师除了头衔不同之外,出庭辩论、独立完成诉讼都与执业律师享受同等待遇。假如这个官司是小威接洽的,他们律师所又同意联合代理,按照欧美的规矩,就会由小威负责代理。尽管主要的诉讼工作都是由浦老师完成,小威只沟通协助,但对他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啊!”

黄瑞诚说:“两家的合作分工浦律师都跟我说了……”苏若冰说:“你为什么不跟小威说说,让他去向他们老板争取?你是怕小威一口把你拒绝,让你下不了台,是不是?”

黄瑞诚说:“不是,我是想先跟你……”苏若冰说:“矫情!我已经替你跟小威说了,他这会儿或许正跟他们律所老板汇报呢!”

黄瑞诚挺高兴:“太好了,我马上向浦律师建议。”苏若冰说:“不用你多此一举,我已经告诉浦老师,具体的事让他跟小威他们沟通吧,你不用管了,赶紧回来,我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很久,要跟你认真严肃地谈谈。”

黄瑞诚故意问:“什么事呀?还认真严肃,不会是终身大事吧?”苏若冰说:“你别犯贱,终身大事我会找你这个白痴谈?”

黄瑞诚从北京回来,立即和苏若冰到温州楠溪江散心。两人很随意地走在溪滩的鹅卵石上。

黄瑞诚笑道:“认真严肃的话题,浪漫别致的环境,苏,你太有创意了!”苏若冰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管载舟还是覆舟,水起码能灭火。还记得在西川河我们关于光伏产业的争论吗?”

黄瑞诚说:“当然记得,你劝我打消这个念头,说一个做皮鞋的都知道其中有利可图,那中国有多少亟待转型的企业会一哄而上,最终会无利可图。”苏若冰说:“我没能说服你,你依然想涉足光伏产业?你总想跟侯三寿齐头并进,但总是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东施效颦。你为什么非要在同一个领域争高低呢?”

黄瑞诚说:“在疗养院里住半个月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社会进步也罢,企业发展也罢,并不仅仅是用一个现实去替代另一个现实,而是要用每一种创新去发展前一次创新,只有创新者才有权宣布拥有未来。苏,我说得对不对?”苏若冰笑道:“没想到从你嘴里能听到如此富有哲理而又充满诗意的话。”

两人乘坐竹筏在楠溪江上漂流。

苏若冰说:“你想拥有光伏产业未来的研究成果,对吗?”黄瑞诚说:“苏,你真是个好老师,惯用启发式教育而不是灌输式教育。一开始我还真不习惯,总想尽快在你这里得到答案;现在习惯了在你的半句话中寻找另外半句话。”

苏若冰说:“阿诚,你能不能不肉麻?”黄瑞诚说:“是你让我放开说的,行,我说正事。在西川河你对光伏产业质疑得好,逼得我无路可走,只得转换时空考虑问题,后来我发现站在现在看未来难免会有许多梦幻,如果站在未来看现在,会突然发现视野开阔,线索分明,轮廓清晰,人也就不纠结了……”苏若冰鼓励着:“生了一场病嘴巴倒利索起来了。把水分挤干,说实在的。”

黄瑞诚说:“你说过,全球光伏产品一旦出现价格回落、产能过剩,国内就会有一批企业倒下去。从表面上看这是危机源,实质上好像并非如此。我问你,太阳能的开发和利用,是不是二十一世纪全球能源革命的主要内容?”苏若冰答:“是。”“到目前为止,光伏发电量占全球总发电量的比例微乎其微,对不对?”“对。”“根据世界能源组织的预测,到040年,全球光伏发电量要占到全球总发电量的0%。按照这个目标,全球光伏装机容量的增长率每年必须递增50%以上,对不对?”“对。”

黄瑞诚问:“这就奇怪了,发展方向没错,市场空间巨大,全球增长速度没问题,为什么一旦出现价格回落,我国风光一时的光伏产业就会迅速进入寒冬呢?”苏若冰说:“因为我们的光伏产业处在产业链的下游,核心技术、生产装备、销售市场都过度依赖国外,只能看天吃饭。”

黄瑞诚兴奋地站起来,扯着嗓子高喊:“哎……黄瑞诚不是大傻瓜……”

苏若冰吃了一惊,接着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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