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平买房了，在北京的郊区顺义。
近六十万的首付款，他借了三十万。应该说，他借了三万，老婆借了二十七万。这事以后，他再也不敢不尊重老婆了。夫妻间虽然仍是冷淡，有时一天说不上一句话，但为了孩子，这日子还得继续过。
为了这三十万，还有每月必还的银行贷款，他不得不考虑找第四份兼职，第五份兼职。
“你知道那些钱我都是怎么借的吗？”左思平问方小影。
“说来听听。”方小影好奇了。
“为了借这三十万，我给三十二个朋友打电话借钱了，结果只有三个人肯借钱给我，其余的人都找借口推掉了。”左思平自嘲地笑。
“看来，这个比例果然不错，十个朋友中有一个是真心的，就很值得庆幸了。听过那个故事吗？也可能是真事，在网上看的，一个人分别给十个不同的朋友打电话借两千块钱，谎称自己出了事急需用钱，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些朋友中，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结果呢，十个人中有九个推掉了，只有一个平常走得并不算太近甚至算不上朋友的邻居借给了她钱。十分之一的比例啊。”方小影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日志，很感慨地讲给左思平听。
“是啊，所以说，钱是个很灵验的东西，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心的朋友，拿钱一试就出来了。”左思平叹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了。
“那地方，到北京上班，每天来回得花五个多小时。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买房，就为了居有定所，在北京有个看似稳定的住处？”再开口时，左思平迷茫了，微蹙着眉望着方小影一动不动。
方小影无言地回望着他，回答不出来什么。
这两个从外地来的，没有根也没有关系的苦人儿，从来无力把控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即便左冲右突，努力上进，拼命考研究生上研究生的，即便全力以赴，孤注一掷和破釜沉舟地拼搏，最终仍是无所适从地活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无法真正成为这个一线城市的一分子。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再选择一次，研究生毕业后，我就不留在北京了，放下心态回到外地，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守着父母孩子，享受人世间最简单最平凡的幸福。”很久后，方小影看着左思平说。
左思平点头，“这好像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很难回头。你要么费尽心机往前走，不择手段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要么疲惫不堪地停下来，在原地狼狈打转，像我们现在这样，但是这时，你的心态横在那里，高不高低不低地下不去，别人的目光硬生生地矗在那里，会在背后点着你说：还在北京上研究生了呢，看，最后还不是混不下去回来了？你不能回去，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待下去，说得好听点儿，这是归宿，说难听点儿呢，它就是坟墓。”
“是啊，很多人来北京是为了梦，为了寻梦，但这个过程中，那种生存痛苦和理想追求碰撞出的矛盾和尴尬简直无处不在，坚持下去真的很难。梦？那就是远处重重雾霾中的一盏灯，走着走着就黯淡了，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最后咱也许只能调侃一句，你做梦呢吧。”
左思平苦涩地一笑，“这人生，正所谓越清醒越痛苦，越糊涂越幸福！有些人从不去想人生的意义价值之类的，却照样过得幸福满足了无遗憾；我们这些成天困惑迷茫，成天想着价值意义的人，无非是想稍微活得明白点儿，稍微过得精彩点儿，到头来呢，可能一生为名利所累，过得尚不如糊涂过日子的人。”
方小影说不出话来。两个人沉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