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平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发愣。
已经有十来天了，夫妻俩几乎不说话，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那个女人，最近倒也不出门了，成天待在家里，但表情失魂落魄的。估计他那一顿吓见效了，那男人再不敢联系她了。一个有夫之妇，人家也就跟她玩玩，谁拿她当真啊？左思平冷笑。
老婆进来了。女儿在预习功课，她不能打扰她，只得进卧室。
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又开始想心事。她以为遇到了欣赏她心疼她的男人，以为噩梦就要结束了，幸福就要开始了呢，谁承想，那给了她很多快乐很多希望的男人突然销声匿迹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着了。
“你有别的男人了？”左思平开门见山，他要打击她，他心里憋得慌，报复欲快要让他发疯了。
老婆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不说话，不理他，一动不动地。
“你以为人家把你当个宝啊？人家不过跟你玩玩而已。”左思平剌激她。
老婆还是不说话，就像屋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是不是最近没联系你了啊？”左思平嘲笑着再问。
老婆依然不动。左思平简直怀疑她死掉了，猝死了？
“你也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吧？以为人家比我强多了是吧？不过是个胆小鬼，被我臭骂了一顿……”左思平立马住了口，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做过小动作，那似乎有点儿猥琐，有损他一贯的高傲形象。但是，很多时候，多说话原本是为了打破僵局，却忽略了另一方面：言多必失，于是，弄巧成拙。
老婆很快明白了，扬起头，嘴唇气得直哆嗦，“你……你……”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跟你学的？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然如此了，左思平也不管了，反唇相讥。
“你……你这个畜生，人渣，碰到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对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冷落，打骂，侮辱，跟你在一起，别说幸福了，连尊严都没有，日子过得猪狗不如。你不愿意给我幸福，你还不愿意我找新的幸福啊？”老婆歇斯底里地喊，十几年的积怨爆发了。
左思平呆愣了半天，赶紧过去关房门。
“没意思，离婚吧。”老婆如释重负地倒在椅子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离婚，终于想通了。
“不许离婚！不许离婚！”不待左思平反应过来，早听到动静的女儿推门进来了，直接往阳台上走，“你们离婚，我就跳楼！”
孩子真是大了，遇到同样的事再没以前那样慌了，语气也沉稳了很多，好像在和父母谈一桩交易。她在从小到大的无数次观战实践中早已明白，只要她一逞强，一示威，他们立马就服软，根本无需她真刀实枪像模像样地表演。
“柔柔，你也大了，爸爸妈妈在一起很不开心，所以……”左思平看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女儿。在持续多年的不间断的演练中，他也早看懂了女儿只是在吓他们，但他还是怕，万一呢？这就是父母，不会让子女承担哪怕一点点的风险。
“柔柔，就算爸妈离婚了，爸爸还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是你的妈妈，我们都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老婆也劝女儿，她对这段婚姻是彻底死心了。没尝过甜头倒也罢了，一旦尝过幸福的甜，再对比以前的不堪，那简直没法忍受。
“那也不行！”女儿尖锐地叫，要来真的了，“我可不想像我们班有些同学那样，今天去爸爸家，明天去妈妈家！”说着拉开了阳台的窗子。她的个儿是真高了，开窗子已经不需要再爬上那截小阶梯了。
“好好好，你过来，我们不离婚！不离婚！”左思平又慌了，一迭声地答应。
“我们不离婚不离婚！你快过来！柔柔。”老婆也喊，看着女儿，一脸的痛心。
女儿慢慢退回了客厅，离开房间前，看他们一眼，冷冷地。在这个没有热度的家庭里，她早已学会了冷漠。
夫妻俩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明白，他们永远也离不了婚了。
7离开画院
要离开画院了，方小影请办公室几位同仁吃饭。
四个人说笑着向附近的优兰德走去。
“今天中午我本来要请杜思吃饭的，结果你要请，我让杜思过来一起吃，不介意吧？”庄掏出手机，看着方小影。
“当然不介意。”方小影赶紧表示欢迎，她也确实想看看他的那个她，“杜思？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还没见过呢，正好今天见见。”庄于是拨了电话：“杜思啊，你打个车过来吃饭吧，就在我们单位旁边的优兰德里，方小影要请我们，改天我再请你。找不到的话，到了附近给我打电话吧，我下去接你。”眉宇间满是温柔。
等他挂了电话，方小影好奇地问：“咦？你们夫妻间怎么这么客气？还说请不请的。”
庄笑了笑，带着点儿过来人的神色，“单身太久落后了吧？现代家庭里很多夫妻间都是人人制的，各人挣的钱各人存着，各人花各人的钱，当然了，家庭的共同开销多是男人出，或者男人出大半，女人出小半。”“啊？”方小影半天合不拢嘴，她是久违于家庭生活了，对这些新潮的家庭理财理念无知得很，半晌说道：“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只听说西方夫妻人人制的多，中国只听说婚前有人人制的，没想到婚后也有人人制的。这样好像很不通人情啊，很没感情似的。天哪，我接受不了。”一边转向纪老师问，“你们家也这样？八八制？”
“我们家啊，我不是说过嘛，我是一切以老婆为中心。”纪老师沿用他一贯的纪氏幽默风格，“我们家没那么现代，我们家还是传统理财方式，我挣的钱如数交给老婆大人。”
“我还以为就我落伍了呢，看，还是传统理财方式受欢迎，二比一，呵呵。”方小影打着手势，又问田风，“你们家呢？谁管钱？谁管账？”“会计管账，出纳管钱。呵呵。”田风笑道，“我们家啊，我们家也是八人制，各挣各的，各存各的，各花各的，共同开销和孩子呢，我老公管。”
“天哪！”方小影大叫，打着二比二的手势，“竟然达到一半对一半了吗？这世界真是变化快啊。”
那三个人都笑，庄斜看方小影一眼，“再过几年你看吧，肯定全是婚后人人制。人人制啊，是趋势，是社会进步的标志。”
“其实很有道理。”纪老师接口，“你们女同胞不是老在喊男女平等嘛，人人制能真正体现男女平等，体现女人在家里独立自主的地位啊。看来，我也得接受先进事物了。”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是这样。”田风清淡地一笑，“人人制造成的那种距离能让男女双方都有危机感，有危机才会去珍惜，从这种角度来说，人人制能促进感情，促进家庭和睦。传统理财方式虽然能让女人心里更踏实一些，但太让人疲劳了。”
四个人说话间到了优兰德。
“要不等杜思到了再点吧？”落座后，方小影拿着菜单，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庄。
“不用了，先点吧，我知道她爱吃什么菜，我来看看。”庄豪气地接过菜单翻了翻，随口点了两个菜，把菜单递给了纪老师。
等着上菜时，庄的手机响了，他接着电话下楼了，去接他的杜思。
庄回来了，满脸幸福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一个怀孕约莫三个月的女人，临近秋天的薄装很容易地将她的身段显了出来。
方小影仔细看他身后的女人，微带点儿女人对女人的挑剔和审视。她平时看他偶或露出的心满意足，根据他稍矮的身材和略过的强势揣度，她想他的那个杜思一定是个娇巧温柔的女人。所以乍一看，吃了一惊，比他要高，壮，中性打扮，上下一身黑，脚上也是一双系带的黑色军鞋，皮肤也略黑，鼻翼两侧有褐色的雀斑，应该是怀孕的缘故，当然也可能之前就有，很多女人都是这样的。虽说比庄小十三岁，但看起来差不多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成熟有主意的女人。可见，庄是个喜欢内秀的人，这也越发可见庄自己的内秀和可贵。
她站起来，微笑着牵了那杜思的手，坐在她旁边。两个女人年纪差不多，聊着孩子，聊着庄，很‘决就一见如故。
晚上，给孩子辅导完功课，方小影在电脑前坐下来，茫然了一会儿，继续她的小说创作。那是她的梦，是远处的一盏灯，虽然晴天的时候很清晰，有雾的天气很模糊，但总归能吸引着她往前走。
阳阳走过来，声音有点儿惶恐，“妈，下周要去秋游，明天要提前交一百块钱。”
“又要交钱？”方小影禁不住叫起来，“昨天不是才交过吗？不只是昨天了，最近老在交，怎么回事啊？”
“昨天的是午餐费，前几天的是练习册的钱。”阳阳为难地看着妈妈，“妈，要不，秋游我不去了，反正是自愿的。”
“那可不行。”方小影叹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元给阳阳，“不
能让你和别人不一样。还是去吧。”
阳阳去客厅看电视了。方小影再也没心思写小说了，电脑一关，坐在那儿发呆。
她现在别说给孩子上辅导班了，就连基本的生活也维持不下去了。打电话，现在就打电话。
方小影给姑父打电话，“姑爹，上次跟你说的那事行吗？”
“没问题，我不是说了嘛，随时都可以。你什么时候要用？”姑父关切地问。
“我想，越快越好吧。”方小影轻叹了一声。
“那好吧，你一会儿把卡号发到我手机上，明天我去银行给你转账。是要十万吗？十万少不少？再多一些，我也能支持你。”姑父是深深懂得她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的，每次到北京来，从不让她花一分钱，反而给她和孩子买这买那的。
“十万可以了，姑爹，利息就照你给别人放贷时候的利息算吧，我挣多了就多给你一些。”方小影赶紧和姑父提利息的事，好让他放心。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她和姑父还隔了一层。
“利息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挣到钱了就给一点儿，没挣到钱，到时候把本钱还给我就可以了。好好做事吧，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姑父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亲情。不是所有放高利贷的人都那么恐怖的，民间的小高利贷人不过混个饱暧而已。
方小影感动得想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