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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的冰糖

因为生在农村,所以家里的孩子特别多。我有三个哥哥,在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弟弟7岁那年,有一段时间,父母对弟弟出奇的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他。这让我们几个特别不平衡,尤其是我,我是个依赖父母的孩子,而父母把精力全放在弟弟身上,我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于是,我讨厌看到弟弟开心的样子。我会悄悄地偷吃妈妈给弟弟的花生豆,然后站在一边看着弟弟咧嘴哭。我们都喜欢吃冰糖,那个时候家里穷,很久都吃不到一颗。如果家里暂时不需要大的开支,爸爸会给我们买上一包,但总会多给弟弟几颗,有时候是当着面,有时候是暗地里放在弟弟的枕头下面。天真无邪的弟弟却总是会叫嚷着多出了几颗冰糖,然后我们就会毫不客气地去抢,有时候竟然会把之前爸爸给他的糖也一起抢走。我在心里笑得很得意,而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纵容着我的行为。

这样的状况足足持续了一年,我们对弟弟的成见也越来越深,甚至合起伙来和弟弟争宠,不是我们太不懂事,小孩子就是希望被家长重视,这是我们一致的看法。因此,我们缠着爸爸讲故事,争着到妈妈怀里撒娇,把爸爸妈妈缠得紧紧的。弟弟傻乎乎地站在一边,想要让妈妈抱一抱,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有一天,爸爸妈妈告诉我们,他们要把弟弟送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叔叔,等着领养弟弟。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他们负担不起了。妈妈给弟弟洗了个澡,然后给他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妈妈看着弟弟,摸着弟弟的小脸蛋,两行泪水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妈妈整夜都搂着弟弟,给他讲了一夜的故事。

第二天,门口来了一辆马车,有一个叔叔走了进来,我想也没想就知道他是来接弟弟的。妈妈让我们把羊都赶到外面去吃草,“小不点”远远地看着弟弟,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小不点”是一只走丢了的小羊,扭伤了腿,是弟弟把它带了回来,并给它取了名字。

妈妈进了屋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叔叔拿出了一包冰糖,然后在我们每个人的手心都放了一颗。我们看着亮晶晶的冰糖,高兴极了,口水在嘴里翻滚着。不一会儿,那位叔叔把弟弟抱上了马车,弟弟向我们挥了挥手,他笑得很开心,我们也是一样。或许弟弟不知道自己是被妈妈送给了别人,所以那么兴奋。而我们虽然有一些伤感,但是,有很多理由开心起来:妈妈再也不会把爱全部都给弟弟了,还有就是,我们每个人得到了一块冰糖。那时的我们还太小,根本不知道和弟弟分别代表着什么。

我们看着马车渐渐走远,妈妈才慢吞吞地从屋子里出来。妈妈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我们见到妈妈,兴奋地伸出手,说着:“妈妈,你看,叔叔给我们冰糖了!”没想到,妈妈面无表情地把我们的冰糖全拿走了,并且锁在了她的盒子里。说道:“孩子们,你们少吃一颗糖吧,等你们去看弟弟时好带给弟弟吃。”我们都很委屈,恨死弟弟了。为什么妈妈有什么东西都给弟弟吃?

我们都在争着抢着去看弟弟,其实,并不是想他了,而是为了得到冰糖。冬天过去了,小草都发了嫩芽,妈妈取出几颗糖放在我的手心里,说:“你去看看弟弟吧。”我受宠若惊地拿过糖,兴奋不已。然后,妈妈把一张字条递给了我,那是叔叔家的地址。

我蹦蹦跳跳地上路了,好几次拿出包好的冰糖,我先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放进去,后来又拿出来,再放回去。反反复复了几次,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把糖放在嘴边开始舔。路程不远不近,等到我到了叔叔家,糖已经快被我吃完了。

很快就见到了弟弟,让我感觉惊讶的是,弟弟脸上傻乎乎的笑容不见了。他瘦了很多,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像一个流浪儿童。弟弟见到我,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怀里,伤心地哭了。看弟弟变成这样了,我也开始哭。叔叔走了进来,望着我们,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你是谁?”叔叔全然没有当初的祥和,语气极其生硬。

我吓得有点说不出话,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蹦出一个字。弟弟看见我紧张的神色,说道:“他是我的哥哥,他见过你。”

“我又没让你说话!你个没用的家伙,羊都走丢了,还不赶紧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叔叔的语气很严厉,吓得我打了个寒战。弟弟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我看了看外面。当时的天色已晚,外面黑乎乎的。弟弟要去哪里找呢?

叔叔家里很富裕,但是晚饭却简单得要命。他们只给我拿过一些奶茶,我根本就没有吃饱,肚子还是咕噜噜地叫着。我望着窗外,实在是担心弟弟。叔叔早早地就把灯给吹灭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真是有点儿害怕。

弟弟虽然小,但是很喜欢到外面跑,也喜欢动物,那几只羊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突然,我被吱吱扭扭的开门声惊醒,是弟弟。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叔叔已经站在我们面前,吓了我一跳。他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只羊自己跑出去下羊羔了,我把小羊羔也带回来了。”弟弟回答道。

叔叔转身走开了,弟弟到厨房随便找了点吃的,就躺在了我身边。我们盖着一个薄薄的被子,弟弟有点儿冷,钻进了我的怀里。我把一颗冰糖塞进他手里,弟弟看着糖,哇的一声哭了:“哥哥,我想家了,想你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抱着他,还学妈妈的样子轻轻地拍他的背。弟弟哭累了,静静地睡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弟弟不在我身边,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我给他的那颗糖。他并没有吃。

我去找弟弟,他在放羊。他看着我,笑了,然后拿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分给我一半,这就是我们的早餐了。我为才知道为什么弟弟会那么瘦,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哥哥,我好想回去看看,可就是不敢。”弟弟的语气有点失落。

“你可以回去啊,要不明天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吧。”我心疼地看着弟弟。

“可是我怕粗柳条。那天,我对养父和养母说我要回去,养母打了我一耳光。于是,我偷偷走了,可是,没一会儿养父就骑着马追上了我。他把我抓回去,然后找来了一根柳条,用水泡了泡。养母把我按在炕上,他就狠狠地抽了我一顿。他对我说:‘你要去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啊,她是妈妈,我就是你爸爸,你哪里都不许去!’我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看着他们,然后,养父开始哄我说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我的,我是他们的宝贝,他们之所以对我严格是因为怕我学坏。”

弟弟说,养父一不高兴就打他,那个柳条就在外面,如果没有丢掉羊或者他勤快一些,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儿。

我听了,鼻子酸酸的,想让弟弟高兴起来,于是,我掏出了冰糖,说道:“看你,昨天都忘了吃了,现在吃吧,可甜了。”

然而,弟弟推开了我的手,说道:“我还是不吃了,吃一块就想吃两块,然后就变馋了。回家也是一样,回一次就不想在这里待了。”

我发现弟弟成熟了,只是,小小的年纪竟然有些忧伤。

转眼间就到了傍晚,我们也该回去了。我对弟弟说:“赶紧抱着小羊羔,我们该往回走了,小心回去晚了养母骂你。”

“哥哥,还是你来抱小羊羔吧。我如果抱了它,我怕它妈妈会不要它了。听人家说过,被抛弃的孩子是不能抱小羊羔的,如果抱了,小羊羔就会被羊妈妈抛弃的。”

我看到了弟弟眼睛里的忧伤,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希望和弟弟在一起。我不禁埋怨自己傻,妈妈是要把弟弟送走,所以才对他那么好,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

“如果你回去,我再也不和你抢妈妈的被窝了,就让妈妈天天抱着你。”我突然看着弟弟,哭着说道。

弟弟低头抽泣着,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我们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过了两天,我就要回家了,很舍不得弟弟。我在走之前把叔叔的那根柳条给扔掉了,我想,没有柳条,他就没法打弟弟了。我还把剩下的冰糖都放进了弟弟的衣兜里。

弟弟看着我,眼泪汪汪的。我知道,我必须回去了。我一直没有回头,我怕我会哭出来,我一直走着,直到一转身再也看不见弟弟。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弟弟,我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懊悔。为什么曾经连点哥哥样都没有,不对弟弟好一点儿呢?

突然间,我摸到口袋里有些硬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我放在弟弟口袋里的那几颗糖!我忍不住哭了,我想回去求妈妈把弟弟要回来,我宁愿少吃一点儿饭,少吃一颗糖!可是,弟弟还能回来吗?

【人生感悟】

人生总是聚少离多,相聚的时候不珍惜,离别的时候就会留下遗憾。我们都很傻,总是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在离别的时候才去懊悔。相聚的时光是短暂的,作为兄弟,谁都有谁的人生,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各奔东西。为了少留一些遗憾,我们应该好好对待我们的兄弟,让回忆里多一些快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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