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是那位大排档给自己送菜单的男孩。
抱着两瓶二锅头正在气喘吁吁，此时快步走过来轻轻地把酒放在了林阳身旁，然后退回了人群。
林阳心里再犹豫，行动却还是一点都不迟疑。
他见状按着伤口喊道：“帮我开酒！”
人群一时没有反应。
旁边的中年人推推搡搡，似乎是刚刚眼镜男说的话刺激了他们。
他们一时开始担心这个老朋友的死会不会算上他们的责任。毕竟他们把老蓝从下面拖上来的不是？
现在还是别凑热闹了吧，救人怎么还要开酒的，不靠谱！
林阳见人群越围越多，却一个个都隔着一两米远，竟没有一人听见林阳的话上来帮忙。
“草！”
林阳暗骂一声，正打算放弃按压，自己去开酒，没想到那个男孩走上来了。
“我……我来。”他有些紧张。
“好，两瓶都打开。”林阳瞬时怒气去了一半，轻轻点头鼓励道。
关键时刻还是赤子之心最为动人。
男孩开始旋瓶子，第一瓶很快打开，第二瓶却怎么也扭不开。
“直接敲碎，然后倒我手上，给我洗手。”林阳当机立断，松开手回身。
“哐啷。”男孩狠狠敲在水泥地上，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来，倒！”林阳伸出双手。
“咕噜咕噜……”
一瓶酒下去，洗掉了林阳手上的血迹，空气中一时都是酒味。
第二瓶酒继续，洗到一半林阳抬头看了一眼，见林辉光也拎着四瓶酒过来了，才放心地继续认真洗手。
这种室外环境，只能追求尽量无菌的条件了。待会上手止血时，才能最大程度防止感染。
手洗完，林辉光也挤进来圈子里面了。
“开酒，跟我过来。”林阳没有喊林辉光“爸”，直接命令道。
他已注意到罗雯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举着手机录像。
是从那个眼镜中年人说完话后开始的，他知道这一个是母亲在默默保护他。
他此时不适合交代自己和林辉光的关系。
一次医闹，确实让所有人都成长了。
林辉光开一瓶酒就递一瓶给旁边的男孩，两人亦步亦趋跟着凑到了伤者旁边。
“你们不要靠近这里，直接把酒往伤口上倒。”
林辉光一下明白了，无菌嘛，儿子早早就说过的东西。
他举起白酒，悬空冲在伤者的伤口上。
T恤已经被移开，此时的伤口又开始汩汩冒血。
透明无色的酒液散发着浓香，咕嘟咕嘟地往下冲刷着污血。
直到地上凝固的暗黑色血液都被冲成了粉红色，肌肉都被冲得泛白的时候，林阳才喊停。
林阳这才开始轻轻触摸伤口周缘，用他极强的触觉和脑子里仅有的“止血术专精”来判断伤情。
血液还在疯狂地外溢，林阳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得旁边举着手机手电筒的林辉光揪心。
腹腔内的情况很复杂，除了皮肤和肌肉是处于最外层的保护层之外，内部的肝胆胰脾都脆弱得宛如果冻，一个不注意就是内部大出血的结局。
林阳咬了咬牙，出手了。
和上次他在医院门口如出一辙，依旧是徒手止血。
于是人们就看着这个赤膊的年轻男孩，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地上伤员的肚子里。
人群一下就哗然了。
之前就有路过的旅客在用手机拍摄，现在更是尽皆如此，一个个高高举起手机开始录像、拍照、自拍。
多么好的话题啊！
海边沙滩，英俊帅哥暴露半身徒手掏心！
今天的朋友圈又是因为他们而疯狂的一天。
“第一次看见这样救人的，拿人泡酒呢？”那个带着眼镜的大叔手插在腰间嘀咕道。
“是啊，不行再报个警吧？可不能让着人跑了，要是害死老蓝，得留住他……”
“喊人喊人，把村里人都喊来……”
大叔们占据着最前面的观看位窃窃私语，后面听见他们对话的一个年轻男人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说话呢？不懂别瞎说好吗，人家刚刚那叫消毒，消毒之后再处理，防止感染！”年轻男人胸前挂着个单反，估计是被网红店吸引来的游客。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人家辛辛苦苦在那救人，你们不懂可以沉默，不要说一些让人寒心的话好吗？”
此话说得很大声，至少那边正止血的林阳听见了。
天色昏暗，月明星稀，周围只有手机电筒的光芒，但林阳忽然觉得有些温暖。
总有人会时不时温暖一下他将要变冷的心，世界嘛，善恶黑白永远相依相存。
“什么意思啊？谁不懂了？你别瞎说，我们说什么了。”眼镜大叔一下上了气势，回怼道。
年轻小伙子冷笑了一声，正打算还口，却被他的女伴拉了一把，于是没再说话。
这边的林阳心底的温暖没持续多久，就一下又冷了下去。
因为伤者的伤势不容乐观。
“肝裂了。”林阳喃喃自语，头上开始冒汗。
肝脏是人体重量最大的内脏器官，它的血管极为繁复，他此时已经触摸到了裂开的部分肝脏，但入手却尽是温热，完全找不到出血点。
汗珠开始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个时钟在林阳心中“嘀嗒嘀嗒”地响着，林阳内心慌张起来。
手术台上的止血很简单，看见出血了，一个一个组织、脏器翻开，找到出血点，用相应的方法止血就行了。
而徒手止血呢？
此时的难点难就难在林阳什么都看不见，一切只能靠手感，靠猜，靠蒙。
异于上次医院门口的止血，那次林阳手一进去就捏住了脾动脉，脾动脉也好找，所以止血很顺利。
这次却不同了，林阳已经尝试着捏了好几根肝脏的知名动脉，可出血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往外奔涌，这可怎么办……
继续挤压止血？
这地方救护车来估计还要十几分钟，挤压止血也会失血过多的。
难道真要活活让这人流血过多而死了？
逐渐上升的慌乱情绪让林阳察觉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就最容易被忽略，忽略了什么呢？
……忘记还有系统了！
系统关键时刻一声不吭的，林阳一时都没想起来。
要不用了那张绝代宗师体验卡？就用在止血是不是太浪费了……
“系统，救命，怎么办！”林阳选择先开始呼救。
【动口不如亲为，求人不如求己。
友情提示，宿主还有两个盲盒……】
“草，都给我开了！”林阳心中吼道。
这丫狗系统，不能直接帮他吗？
【叮咚，检测到宿主遭遇紧急情况，盲盒抽取模式转换为限定模式……
限定范围为：腹部、止血……
恭喜宿主获得“止血术完美级课程”、“腹部按摩推拿完美级课程”。】
“草，我现在怎么上课？”林阳又骂道。
还给了个按摩推拿完美级课程，有什么用！
【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年轻人，你还是太浮躁，且听我把话说完……
是否花费500万感激值速成课程“止血术完美级课程”？】
“是……”
赤果果的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林阳无语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感激值，为了救这个人挥霍大半。
自己的一千万感激值什么时候能攒够？
正想着，忽然脑子里无数的知识在疯狂涌入，然后他的太阳穴和脑壳一时间猛跳起来。
突如其来的感觉。
就仿佛，仿佛有人踩着高跟鞋在他的脑壳和太阳穴上跳踢踏舞……
指压动脉止血法、直接压迫止血法、加压包扎止血法、填塞止血法、止血带止血法……
眼外伤、耳外伤、鼻出血、口唇出血、面部出血、胸部出血、腹部出血、盆腔出血、四只出现……
神特么还有野外止血、战地止血、巫术止血、丹药止血、符咒止血……
林阳一时有些怀念自己在梦中的课程，做梦做的还都是自己潜意识。现在清醒着，看见这后面硬塞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林阳嘴角都抽搐。
那些以文化传承意义居多，实际作用很低的玄妙知识就没必要了吧，这辈子都用不上的……
难道要自己大喊“急急如律令”来止血？
一边吐槽，一边忍着头痛，林阳的手一边继续开始摸索。
这下林阳感觉完全不同了，因为他脑子里又多了几处变异血管多发的解剖部位，同时对肝部分叶的血管蒂走向了如指掌。
摸索，试探，尝试……
果然，是一处肝下叶的变异动脉破裂了。
林阳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这条隐蔽且威力巨大的动脉。
力度完美，不轻不重，不损肝叶分毫，又能恰恰止住血流。
肉眼可见地，刚刚汩汩外冒的鲜血已然变成了涓涓细流。
林阳轻轻仰头，让汗珠不要滴在术区。
“给我擦擦汗。”
林辉光赶忙上前，掏出了他亚麻西装袋子里的白色口袋巾，给林阳擦汗。
“怎么样？”林辉光吞了口口水轻声问道。
“血止住了，等救护车吧。”林阳也觉得有些心累。
所幸此时头不疼了，这个大叔的命应该是有惊无险地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