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忠圣肩并肩靠在马车后面的货架上，余十七的眼神有点落寞。
伴随着马车的行进，有灵客栈越来越远，站在客栈门口的那个戴着白木面具的女孩也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看不清的黑点消失不见。
王忠圣抱着刀鞘，里面是断裂的百辟刀，他对余十七问道：“余兄弟你在客栈不是过的挺开心的吗？怎么急着和我们一起走呢？”
“我还得去靖容找雇我画画的主顾交差呢。”余十七拍了拍自己怀中捧着的两轴画卷，这两幅正是准备交付的天阙玉盏和仙泉洗月。
王忠圣的眼神告诉余十七他并不理解，在他看来既然余十七和西陵玥两人彼此都对对方有意思，就应该留在客栈多多促进感情才是。
“王兄和李兄回江州吗？”余十七主动岔开了话题。
“要回江州啊。”李源河接话道，“不过我们要先去云州拜访一下小师叔，诶？余兄弟，同风门是不是就在云州啊。”
“在云岭，黎州云岭。”余十七笑了笑。
王忠圣怪怪地看了表弟一眼，大概是觉得他连同风门在哪个州都不知道有点失礼。
不过余十七根本没有在意这事。
“你是同风门的弟子？”本来坐在远离他们的货架另一侧的钟麟奇此时挪了过来。
“是。”余十七现在对他已经不反感了，也愿意和他说话。
“你娘是荒芜的宗主之一，你怎么拜到了同风门门下啊？”
荒芜宗的武学不说冠绝天下，至少在注重实战的流派中也是超一线水准的，而且是少有的没有藩篱之见融汇百家之长的武学，所以在钟麟奇看来余十七舍近求远拜同风门为师着实有点奇怪。
“钟先生，不瞒你说，我从小就被寄养在同风门。”半个月接触下来，余十七对钟麟奇的为人大致有了判断，觉得他至少算半个好人，因而此时才会对他说出这些与自己身世有关的内容。
“寄养？”
“嗯，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原来师父和师娘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不久前来到西荒，因缘际会被卷入了荒芜宗的一个任务，才和我娘重逢相认的。”他小声地说道，“你之前问我我的生父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
钟麟奇愣在那儿，眼神一片呆滞。
“钟先生？”
“那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啊？”钟麟奇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太业二十五年秋冬之际……怎么了？”
钟麟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你今年虚岁二十了。”
“嗯。”余十七点头。
“我女儿比你小四岁。”
那比小慈还小啊……余十七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单纯地在心里算岁数的事，过了几眨眼的功夫忽然察觉到王忠圣和李源河在憋笑，顿时回过味来，无奈苦笑着对钟麟奇道：“钟先生，你可别再提那个事了……”
“好，我不提了。你出身那么好，到时候一定不缺上门给你提亲的人。”钟麟奇淡淡一笑。
余十七默默低下头，他不太喜欢听别人议论自己的出身好坏，不过钟麟奇也是这话也是打趣的无心之言，他没有理由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
“哎，钟先生，那你看我怎么样？”王忠圣忽然用手指着自己，笑嘻嘻地问道。
钟麟奇脸一板：“什么怎么样？”
“那个……我今年虚岁二十一……金刀我意门王镇南是我爹……”
“噢。”钟麟奇点头，然后直白地说道：“我女儿太漂亮了，你配不上。”
王忠圣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余十七和李源河两个人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他郁闷地挠了挠头发，心里颇为不服地想着，我有那么差吗？一边想一边朝余十七看了一眼，这家伙一身旧斗篷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眼神懒懒的好像没睡醒一样，也并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美少年啊！
真不知道少掌柜和钟先生都看上余十七什么了，难道是那份带点傻气的随和率真吗？王忠圣自己都被这想法逗笑了。
“哎，仔细一看，余兄弟的眉眼和钟先生还有点像呢。”李源河忽然奇怪地叫道。
王忠圣闻声抬起头，把那两人端详了一番，抿着嘴点头：“是有点像。”
“大概这就是我们之间如此投缘的原因吧。”钟麟奇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余十七的肩膀：“小兄弟，你之后打算去哪？”
“我答应我娘要回同风门过年呢。”余十七说。
“过年不是还有个把月吗。”
“想着看看能不能再接个活呢。”他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回去了，回去总不能空手。”
钟麟奇听罢撺掇道：“真不考虑我说的那个活儿？我可以先付定金给你的。”
“得了吧钟先生，”余十七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会接那种灰色的活的。”
钟麟奇只是淡淡一笑：“好吧，我就随口一说。你交差是在靖容吗？那我在靖容等你一天，之后你要是没有别的事，不如跟我去江南转转……你之前有去过吗？”
“去过越州，云中剑的本部在越州呢。”
“是荒芜山庄吧。”钟麟奇说。
“钟先生也知道吗？”余十七有点意外，他在心中暗想莫非这位忘川刺客出身的钟先生当年也和云中剑有过瓜葛？从他持有的那块锦衣卫的玉牌来看，倒是极有可能是当年那批人之一……
“当然知道。”钟麟奇嘴角一扬，在余十七继续问之前转开了话题：“不过我想带你去的是乌州，那里算是我第二个故乡了。”
余十七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他对此兴趣淡淡。
“乌州水乡，江河湖泽遍布，州府乌月城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可是很有名的。你既然想做有名的画师，也该见识见识这些。”钟麟奇循循善诱。
余十七听了这些果然心动了，他唯一的顾虑是乌州有点远，一来一去怕赶不上在年前返回同风门。
钟麟奇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顾虑，宽慰道：“搭船顺江而下，到乌月也就三天。至于返回黎州，你往北走经越州渡江入淮，走官道过京畿不出七日就能到黎州境内，一定能赶得上的。”
余十七眼中一亮，开口正要答应，又听钟麟奇说道：“回去的礼物我也帮你想好了，乌月的特产小吃蛋黄桂花酥可好吃了，你可以带一点回去送给你师父师娘还有同门。另外还有越西的火腿，淮安的春神茶，京畿的锦缎丝绸……”
“先生想的真周到。”余十七感激地说道，但很快又神色黯然：“可惜我没有那么多钱。”
“这倒不是问题。”钟麟奇笑了笑，“等到了乌月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