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诡异的咯咯声响中，矮个子男人被打凹陷的半边脸颊缓缓复原，原本那几乎快要挤出眼眶的眼珠也重新完好地安了回去。
安念玖心中骇然，她只知道有一种“东西”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没有彻底死去就能快速复原，但那已经超出了常人认知的范畴。
十九年前南州净邪思会之乱时出现的名为“武烈之血”的药物，能将人变成生命力顽强的怪物。去年藤以宁前往西荒，便是为了讨伐继宋久合之后钻研制造武烈之血的燕孤鸣。这些在荒芜宗的档案中都有留下详细的记录，安念玖此前亦曾仔细阅读了解过。
“你服用过‘武烈之血’？”
矮个子的男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随即笑而不语，仿佛已经默认了。
安念玖的心往下一沉，手心和后背都下意识地冒出冷汗，她忽然想到如果“武烈之血”的传承没有因为燕孤鸣的死去而彻底断绝，除了燕孤鸣之外还有其他人得到了宋久合的研究成果，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最坏的可能是，万鬼宗得到了整个制药的技术，并且已经大规模生产且应用在底下的爪牙喽啰们身上，如此一来庆都很有可能变成当年南州旻昌郡城一样的情况，甚至更糟糕。
“你听说过武烈之血吗？”矮个子的男人揉着自己复原的脸颊，笑嘻嘻地对安念玖说道：“造出那东西的宋久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安念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宋久合当年只来得及做出了几个改进的品种就死了，与武烈之血有关的材料都被荒芜宗收缴销毁，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想知道？”矮个子的男人一边用手摩擦着下巴一边狡黠地笑着，忽然伸手指了指安念玖的右手：“我比较好奇你的这只手，不知道是否方便让我好好看看呢？”
安念玖略一犹豫，随后便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并以左手将束袖解开往上捋起袖子。
矮个子男人露出惊叹的目光，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假手仔细观看，忍不住啧啧称奇：“了不起，相当了不起，这等机关工艺得是何等心灵手巧之人才能想出并且造就完成，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杰作？”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的武烈之血。”
“呵呵……”矮个子男人笑了笑，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当年宋久合虽死，但制作这种药物的技术并未完全失传。”
安念玖相信这不是假话，毕竟有燕孤鸣的案例在前，倘若荒芜宗真的彻底捣毁了宋久合全部的制药据点，那也就没有燕孤鸣什么事了。
“怎么说？愿闻其详。”
“姑且问一句，你知道宋久合制作武烈之血的初衷是什么吗？”
安念玖其实很清楚，宋久合最初是受雇于朝廷，在官府的指示下秘密研制这种药物的，这些当年的讨伐卷宗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但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选择佯装自己对此不甚了解。
矮个子男人于是继续说道：“其实是当时朝廷被戎夏边患……哦，那时候还是叫匈奴呢，总之就是被北边的外族骚扰得不胜其烦。那是景仁先帝时的事了，当时可没有宸粼军队能打出关外直驱漠北。所以武烈之血最初是为了增强士兵体魄而走的一条捷径。宋久合是个人才，但他的几个上司却各有心思，在武烈之血尚未完成的时候，便已经有人为了牟取私利而擅自将半成品的药物和相关研制技术出售给了番域来的商人。”
安念玖眉头紧蹙：“于是这些半成品和技术就通过番域商人之手传到了万鬼宗手中？”
“不仅如此，在宋久合死去之后，万鬼宗还曾派人秘密潜入南州搜寻他留下的遗产。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确实又从南州得到了一些宋久合遗留下来的东西。”他得意地笑道，“万鬼宗便利用这些资料进行了后续的研发，只不过我们选择走了一条和宋久合不同的道路。”
另一种道路？安念玖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宋久合当年在身死之前已经完成了后续几个变种改良的药物研制，不过走的是疯狂强化药物烈性但同样也极度摧残人体身心的极端路子，服下那种武烈之血的人有十之八九会当场死去，而挺过死亡考验活下来的人则会逐渐被激发狂性侵蚀理智，以换取惊人的力量和近乎不死之身的肉体。
这个矮个子的男人说万鬼宗走了另外一条道路，莫非是……
“宋久合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他愿意为了力量付出无限的代价，所以他在后期选择不惜把自己变成怪物。”矮个子的男人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不认同的神色。
“万鬼宗可不希望步他的后尘，我们的目标是重返宸粼夺取掌控江湖的权力，试问如果大家都变成了怪物之后又该如何享受权力呢？所以我们尽可能地排除了武烈之血的狂性，以此来让它变得稳定。不过这样一来，药物带来的力量提升自然大大不如宋久合研制的那些品种，而且时效也被极大地缩短了。宋久合的武烈之血服下之后对人体几乎有着不可逆的影响，但万鬼宗所制作的药物只是在一定的时辰之内生效而已。”
“原来如此……”安念玖默默将他所说的东西记在心中，之后再想办法将这些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万鬼宗既然已经得到武烈之血的增强，那么云中剑之后的行动策略也要相应作出调整才行。
“话说回来，听完这些难道你对我们的药物没有兴趣吗？”矮个子男人带着暗示的意味对安念玖挤眉弄眼。
安念玖嘴角微微一翘：“当然有兴趣，不过条件是什么？”
“条件当然是效忠于我们。”矮个子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这一次有不少道上的朋友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来庆都，许多人都还在观望，更多是想看万鬼宗和荒芜宗两败俱伤。不过，你刚刚已经见识了我们所拥有的优势，应该可以相信我们的力量吧？”
安念玖淡淡一笑：“那我总得知道，我效忠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吧？”
“你想见万鬼之主？”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