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法理课。
上课路上，王怡然对郝倩说：“我们今天分开坐吧。”
郝倩一口豆浆没喷出来，说：“为什么？”
王怡然找不到其他理由，因为一直以来，她们就是这样搭配上课的——王怡然负责认真上课记笔记和回答老师的提问，郝倩负责认真玩排地雷、贪吃蛇和蜘蛛纸牌。现在，自己找到男朋友要过河拆桥，抛弃单身路上曾经并肩作战的难姐难妹，这也的确有点儿不太厚道。可是，重色轻友又岂是男儿的特权，一旦女生遇到了那个令自己奋不顾身的人，必定比男生更加不顾廉耻。
郝倩见王怡然不说话，就继续软磨硬泡：“我的好姐姐，你就行行好吧，我其他课不和你坐，法理课要和你坐啊，马院长已经不按课本的套路走了，一会儿讲自然法学派，一会儿讲实证法学派的，我听着脑壳痛。”
王怡然突然想起来了，说：“马院长上课从来不为难普通老百姓的，有什么事有班长顶着。”
郝倩：“我就知道你想和班长坐！”
来到教室，王怡然照例坐在第一排，郝倩有点生气，坐到了最后一排去了。陈杰德趁机坐到了郝倩身边，密切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吴见胜来到教室的时候，后排已经人满为患了，只剩下前排几个疏疏落落的位置。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像聚光灯一样落在王怡然身边那个空位置，仿佛对吴见胜说：“坐吧坐吧，这是民意！坐吧坐吧，这是天意！正义女神命令你坐在这里！”
马院长踏着上课铃声出场了。
吴见胜一慌，一屁股就坐在了那个众望所归的“情侣专座”。
马院长：“今天的课，和大家讨论一个有意义的话题：法是不是万能的！”
高强：“法律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法律万万不能。”
马院长摆手让高强坐下：“高同学说得对，我们今天其实要讨论的是——法律的局限性问题！”
王怡然：“法的发展滞后于社会生活，陈旧刻板的法律甚至会阻碍新事物的发展。”
经济法班一个同学说：“法的调整范围受到限制，例如不能调整恋爱行为。”
“反对，我觉得可以！”
“不可以！”
“绝对可以！”
……
教室里的百来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闹哄哄的。
马院长：“既然大家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我们就来一场法学辩论吧！但是这个辩题比较肤浅，我改为有趣一点——情侣之间是否拥有伴侣权。”
马院长指着黑板上的板书说：“认为有伴侣权的是正方，坐左边；认为没有伴侣权的是反方，坐右边。”
高强选择了“有”，于是他们班的同学不分青红皂白也跟了过去。王怡然几个也想跟过去，回头一看吴见胜没动，赶紧与班长保持一致。
马院长：“正方先发言。”
高强：“情侣之间当然有伴侣权，不然我怎么敢牵她的手，搂她的腰！她为什么不给我一巴掌，然后骂我流氓？因为我有这个权利。”
众人起哄：“流氓有文化真可怕！”
吴见胜：“你故意删除了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她乐意。她今天要是心情不好，不让你搂不让你亲，你还要又搂又亲，你就是在耍流氓！”
“班长真帅！”后排的同学叫嚷了起来。
高强：“她也许今天心情不好不乐意，但是她如果一直不乐意，那就不是情侣了，那我不能搂也不能亲也很正常，因为不是情侣就没有伴侣权了喽！”
众人鼓掌！
吴见胜：“不给你亲不给你搂，就不是情侣了，你当你女朋友是什么？难道柏拉图式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
众人疯狂地鼓掌，并大声音地问高强：你当女朋友是什么？
经济法班的林佑莲脸上通红通红的，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排的男生。
马院长：“不要揪住一个论点不放，换两个人继续发言。”
林佑莲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用手甩了甩披肩的长发，说：“你们说没有伴侣权，如果你们的女朋友今晚就被别的男生约走了，你们会不会心急如焚？如果没有伴侣权，你们凭什么理直气壮地捍卫自己的爱情？不就是认为别人抢了自己的女人么？”
王怡然其实挺认同林佑莲的观点。对于女生来说，有什么比捍卫自己的爱情更重要的呢？她恨不得把吴见胜变成一颗糖，把他包起来，放在兜里，只许自己舔，绝不给其他女生哪怕只是看一眼、闻一闻、碰一下。不是吗？如果可以的话，有哪个女生不渴望拥有这样的权利！
可是，王怡然现在要坚决地和吴见胜保持一致，一起捍卫己方的观点，这才是一名专业的辩手应该做的事。
王怡然站起来说：“没有谁是谁的专属品，这一刻我爱上你了，可能下一刻我又不爱你了。你是想用你一厢情愿的权利来绑架我的爱情吗？”
“漂亮！”吴见胜带头站了起来鼓掌，班上掌声一片。
高强突然冲了过来，把咸猪手伸向王怡然的胸部。
吴见胜一把推开高强，大喝一声：“你要干嘛。”
高强问：“我想问的是，你以什么名义、什么权利来阻止我向王怡然同学表达我的爱慕之情呢？”
吴见胜知道被他带进了坑，说：“你这种暴行，人人得以诛之！”
高强见吴见胜不肯入坑，继续步步紧逼：“所以，当你的女朋友被侵犯的时候，你是以人民的名义来见义勇为，对吗？”
众人哄笑。
王怡然一脸不高兴。难道吴见胜承认是自己的男朋友会死吗？
马院长：“好了好了，我来说两句：就法律而言，的确不调整恋爱关系。但是这个辩题所指的伴侣权，我也没有说是法律上的权利。如果作为道德上的权利的话，双方都说得有理。我们法学院稍后打算成立辩论队，后面李佳佳老师会跟进的，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辩论，是一名法学生最最基本和法律人安身立命的一项技能，希望大家学好、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