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遵循本能行动的动物来说，食物永远是最好的诱饵。而对于像动物一样的人类来说，食物同样行之有效。
或许是因为嘴馋，又或许是因为她还拥有人类的理智，那个小动物妹子真的上钩了，寻着我撒的糖一路跟了过来。不过就和所有野生动物一样，她依然对我们保持着警惕，所以只能跟在我们后面十几米。但是被毁掉的村庄环境实在是骇人，那孩子显然是很害怕，所以又想尽可能地靠近我们这群似乎没有威胁的人。于是她走走停停，在我们回头时还要找地方躲一下，不看她了她又会快步跟上。我没有给这丫头鞋，但这似乎对她没有太多影响，估计之前就经常赤脚到处跑吧。
“塞依姐，我们现在去哪？”
“去这条河下游的村子，那里还没被感染。”
艾妮姐指了指前方哪条半大不小的河，那条河也就三四米宽，估计是某条大河的二级支流或者更小的分支。
“姐，这条河也被污染了吧？”
“那当然，疫区流过的水怎么可能不被污染。人可以将整个村庄的村民都集中起来销毁，但是对野生动物可无能为力。”
“销毁……”
“可不就是销毁么，和养殖场那些染病的鸡鸭猪狗没有区别。”
塞依姐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没有任何波动。
“姐，我们不净化这条河流么。”
“当然不，既然要净化河流，为何不直接净化整个世界。”
“姐，你是正义女神对吧？难道不应该比其他女神更加有正义感吗？”
“艾米，那你怎样定义正义。”
塞依姐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我。
“我也不太清楚，我认为正义和善良应该是同义词，但渐渐地发现似乎并不是。正义的事情或许会很残酷，就像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一样，而且对那个村子的人来说，这件事也不是正义的，是毫无疑问的邪恶。而善良……善良的做法也不一定正义。如果我当初没有强行把梦夕露抓走，而是看她可怜将她留在原本的世界，那她一定会继续扭曲下去，给月华她们带去不幸……”
“艾米，我来说说我对正义的看法吧。”
塞依姐继续迈开长腿前进。
“是什么？”
“能让大家都幸福的事情就是正义的，这个大家也包括我们。”
“这种事是不存在的姐，没有一件事能让所有人都幸福，只有不同的事才能给不同的人带去不同的幸福。”
“所以我们应该拓宽眼界，不要轻易去判断一件事是否正义。我直接一个净化术净化这颗星球虽然一劳永逸，但不见得会给这里的人带来幸福。我们见死不救固然邪恶，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热情帮助别人是应该的，但绝对不应该盲目地帮助，在没有搞清状况的时候，你的帮助或许会酿成其他灾祸。”
“那紧急情况怎么办呢姐，等想清楚后一切不都太迟了吗？”
“紧急情况之所以叫紧急情况，那正是因为它很紧急，在这种情况之下，干就是了，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造成的后果以后再解决也不迟。”
“这不是和你上一句矛盾了吗？”
“当然，这的确是矛盾的，是我们女神双标的体现。”
“什么意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种行动逻辑。要么是深思熟虑错过最佳时机，要么鲁莽行事上去就干。很显然，后一种行动逻辑的风险很大，无法预计行动结果，甚至还会引火烧身。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一种行动逻辑，他们并非冷漠无情，他们只是无法确定伸出援手后是‘好人有好报’还是‘好人被狗淦’。没有人去为好人的权益作保障，而世界本身又因为混沌特性而仇视好人，所以好人才会那么少，因为没脑子没实力运气又不怎么样的好人都死了。”
“真是残酷……”
“现实就是残酷的，而比现实更加残酷的是人。世界本可以没有这么残酷，但大部分被现实残酷对待过的人都会选择成为这种残酷的一部分，从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残酷。只有绝对的弱者才不愿意去伤害其他人，只有绝对的弱者才能温柔地察觉到其他人所遭受的痛苦。想要成为强者就要伤害别人，而弱者是没有能力去改变世界的，所以世界就被那些有能力改变却残酷的人改变的愈发残酷。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是混沌的世界意识想要的结果。极少有凡人文明能发现并跳出这个循环，因为对于绝大多数文明来说，残酷才是所谓的正义。”
“那我们怎样做才算正义？”
“随性而为即可。”
“这么随便？”
“对，就这么随便。”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女神，我们可以承担任何重大责任，改变任何既成事实，化解任何潜在风险。我们既可以深思熟虑，又可以贸然行事，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复杂的救世计划，也可以把碰瓷老太太的家属全部打断腿。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完全不需要考虑方式，随自己喜欢就行。但最终，我们的行为一定会带来好结果，一定会让大家都幸福，这就是所谓的女神式因果，一切果都是定好的，所以因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这算设定他人的命运吗？”
“当然不是，如果我们不参与，那么这种果就不会出现。如果他们不需要，这种果同样也不会出现。拒绝帮助而毁灭的文明并不是没有，我们也没有去强求不是么。”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果？”
“艾米，零美的梦想是什么。”
“让所有人都幸福。”
“正是如此，艾米你要知道，女神的梦想可是很厉害的。”
“……所以其实我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
“对，你不需要在我们的旅程中考虑我们的行为正义还是邪恶，这都不重要。我们女神本来就不是什么守序善良的阵营，毕竟我们本身就是最为混沌的零落本身。”
“所以我应该试着去享受做坏事的感觉……”
“说什么蠢话呢艾米，谁让你去享受坏事了。”
“哎？可是……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做坏事吗？见死不救不算做坏事吗？”
“闭上眼睛不就见不到了么。”
“这是什么流氓逻辑啊！”
“女神的流氓逻辑。”
“真差劲！”
“艾米，如果不去体验人间百味，你又如何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每个世界的情况都不同，难道你要用地球的经验往所有世界里套么。”
“这……”
“所以我们需要去体验坏事，体验那些我们最为深恶痛绝的东西。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更要睁大眼睛看清一切，开动脑筋全力思考，去对比，去判断，去定义。艾米，我们让你经历坏事并不是为了让你去享受做坏事，更不是让你变成喜欢做坏事的坏人，我们只是想让你对好与坏有更深刻的体验。如果你不去体验坏事，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件坏事到底能坏到何种程度。”
“可是你才说过让我不要想太多……”
“是不要在无聊的方面想太多，你那有限的智商应该用在有意义的地方。”
“……讲道理归讲道理，塞依姐你不要损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
“噗~！”
“你看阳花都笑我了！”
“能逗妹妹笑不是很好么。好了，我们休息一会吧，那孩子也累了。”
我随塞依姐转过身，看到那个小动物少女有些气喘吁吁地躲在一块石头后朝我们望着。
“艾米，你想不想喝纯天然全污染的河水？”
“不用了塞依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