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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上

阿莱多捂着剧痛的鼻梁愣愣的倒在了地上,他迷茫的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思考着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挨了两拳。

而也正是在阿莱多再次倒地的时候,周围的那些新军的将领也都反映过了并且赶紧上去拦住了企图再次攻击己方首领的布莱顿,甚至还有几个军官不顾一切的抽出了自己的配枪指向了布莱顿的脑袋。但是布莱顿却丝毫不顾这些面前的威胁,他毅然决然的推开了上来阻拦的诸位将领,然后直径走到了阿莱多的身边将他直接揪了起来。

眼看布莱顿的第三拳就要打出来了,阿莱多这时候才忽然回过神来。他一边抬手示意部下们不要开枪,同时另一边则对着暴怒的布莱顿大声喝道:“住手!”

布莱顿的拳头的确停滞了一下,但随后他还是咬牙切齿的打出了这一拳。只不过这一次阿莱多明显感觉脸部的疼痛要比之前轻上许多,可是比起肉体上的伤痛来说,精神上的压力却显然更加严重多了。毕竟先不提布莱顿为何会殴打自己,单单只是这场面被自己的众多部下看见就已经算是颜面尽失并且威望下跌了。虽不至于当场让他们丧失对自己的忠诚,但在这种丑态之下也会或多或少的在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而这对于阿莱多今后的统御可谓是最危险的隐患。

阿莱多这一次没有被打倒在地,反倒是他咬牙稳住了身体的平衡让自己后退了几步,然后他毫不客气的拔出了自己佩剑指向了布莱顿。阿莱多原本是想要威胁一下对方的,却没想到当自己拔出剑来的时候,布莱顿也跟着抽出了佩剑向着阿莱多攻了过来。

要论剑术的话,从小都没怎么碰过剑的阿莱多根本不是布莱顿的对手,所以布莱顿仅仅一击便用拍掉了阿莱多手中的那把华丽的指挥剑。而随后布莱顿也将诺斯克家族佩剑插在了地上,然后继续赤手空拳的向着有些惊慌的阿莱多冲了过来。

这一次,布莱顿的拳头似乎要慢上许多,而阿莱多虽然不怎么会用剑,但是从小到大的健康身体让他的体能变得十分优秀,所以布莱顿的这一击轻松的便被阿莱多躬身躲了过去。而阿莱多紧随其后的对着布莱顿的下巴打出了一记上勾拳,直接将布莱顿打的身体失衡接连后退。而与此同时,原本远处吵杂的动静也吸引了阿莱多的注意,他扫视了一眼那边,发现是布莱顿的那些随从们拿着武器冲了过来,而相对的阿莱多的卫兵们也在尝试阻拦。毕竟双方到现在为止没有决裂,两边的人马依然还是友军,所以两边人员彼此之间还算比较克制,虽然都拿着武器但却没有让刀剑出墙或是火枪上膛。

布莱顿捂着下巴挥手对着后面的那些部下大喊道:“不用过来!这是我和我堂弟阿莱多之间的私人矛盾!你们给我在一边呆着!”

阿莱多通道这句话后忽然松了一口气,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太理解布莱顿为什么会过来找自己的麻烦,但至少从他这句话里面阿莱多听出来了一丝温和的语气,所以说问题可能不会太严重。并且布莱顿指明了这是他和阿莱多的个人矛盾,所以也就减轻了阿莱多对已被自己部下见到如此丑态所带来的压力。毕竟先不提矛盾是什么,但至少大家都清楚轮搏斗的话,阿莱多不是布莱顿的对手,所以输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在诺斯克那边的风俗中,贵族子弟们之间的搏斗比赛是一种很常见的竞技活动,除了赌局以外的时候,大家其实并不在乎数应如何,而且搏斗本身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社交行为。

布莱顿说完之后便一把拽掉了自己的毛皮外套,然后一边活动者手臂一边走向了有些心虚的阿莱多。

而阿莱多之所以会心虚也并不单单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布莱顿要和自己搏斗,毕竟在远处,那座小要塞的城下,自己的部队正在与要塞中的守卫们死战。阿莱多稍微偷瞄了一眼,发现原本被强攻部队抗进去的旗帜又被米海尔人扔了出来,这也就是说刚刚的突击又一次失败了,不知道这一次他又损失了多少士兵,或者士兵们心中的厌战之感又增加了多少。

至于撤兵那就更不行了,要知道虽然目前攻坚受阻,但同样来说对面米海尔的士兵们也一样损失惨重,并且对面的人数不过千余人而已,而撑到现在恐怕能战之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强行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顺利的攻进去。可如果在这个时候一旦下令撤退的话,那么形势便会瞬间逆转过来。

火枪兵们不擅长打巷战,那么那群挥舞大斧的狼团勇士们一样不擅长,但好在火枪兵们可以用众多的数量以及火器的优势杀伤在狭窄的要塞中压制敌人,可要是一旦下令撤退,那么大家必然会遭到狼团勇士们的追击,而且要塞外围一马平川的地形简直就是重步兵们的理想战斗场所,所以哪怕只有一个重步兵冲了出来也会对外围的士兵们造成极大的影响。

再者说如果敌人杀到外面的话那势必会与己方的士兵们短兵相接,届时整个战线将会一败涂地。阿莱多对自己的火枪部队很有信心,但昨天的那一场战斗却让他看清楚了显示。事实表明自己的火枪部队的确能够对米海尔的重步兵造成有效的杀伤,并且配合上格式火炮轰击的情况下战胜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胜利是要有先决条件的,就拿现在的这场战斗来说,如果攻防双方换一换位置的话那么胜利则毫无疑问的会属于阿莱多,但问题是现在并不是阿莱多所想的那样,己方的进攻虽然有效但战损与消耗实在是太严重了,严重到自己都有些丧失信心。

正当阿莱多对于战况产生焦虑的时候,布莱顿的拳头却再次打向了他。阿莱多这一次差一点被击中,还好他在敏捷的躲开了这一击然后后撤到了安全的位置。

“你闹够了没有?!”阿莱多生气的大吼道。

“闹?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布莱顿不爽的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挥拳攻击并说道:“今天我就替玛德琳姑姑教训教训你这个傲慢的小混蛋!”

阿莱多一听到玛德琳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就双眼无神的愣在了原地,所以布莱顿的一记重拳也分毫不差的击中了他的右眼眶,并且还将其打飞了出去。

玛德琳,全名玛德琳·诺斯克,她是现任索利斯王的第二任王后,阿莱多索利斯的生母,同时也是诺斯克公爵的亲妹妹。而她在剩下阿莱多后不久便染病死去,所以阿莱多对于这个生母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这不过是表面的措辞,说实在的,作为转生者的阿莱多不但记得作为地球人的前世记忆,同时他也记得作为新生命诞生之后与生母之间的温情。

阿莱多的前世过的十分凄惨,所以在获得新生后不免产生了一丝美好的向往。只可惜阿莱多还没有享受到完整的母爱玛德琳便意外染病去世,而年幼且彷徨阿莱多直到玛德琳下葬之后才慢慢的回过神来面对残酷的现实。前世不曾有过的温暖,今世却在刚刚接触到之后便又化为泡影。在阿莱多的眼中,这恐怕是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了,所以从那之后他便对这个新世界的一切产生了不满,并最后在其成年之前将不满转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欲望,征服与毁灭的欲望。

长大后的阿莱多眼中不存在任何美好,一切事物他都看的很平淡,无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甚至权利、财富与名望在他眼中也同样显得有些微不足。在他眼中,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不过是一群毫无意义的陌生人,而自己绝对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唯有让自己变得伟大,变得高人一等才能够让阿莱多感觉到“活着”的意义,而想要在这个“落后愚昧”的世界中变得伟大,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成为一个“征服者”。在这种征服的欲望驱使下,阿莱多渐渐的习惯了戴上一层虚伪的面具来示人。所以在别人的眼中,阿莱多·索利斯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且毫无主见的平庸王子,不会成才也不至于堕落,在索利斯的宫廷当中他宛如一个透明人似得不受任何人的关注。

但有的时候,面具戴久了……往往就会忘记自己的真面目。

长期用虚伪的面具示人虽然让阿莱多得到了良好的发展机遇,但同时也让年幼时的伤痛永久的保留在了自己的内心当中。只要面具露开一个缝隙,那么尘封已久的痛苦将会再次涌出,并且给予阿莱多痛苦的折磨。就像现在这样,母亲的名字犹如一记重锤,直接粉碎了他那长久以来虚假的面具,所以幼时母亲去世带来的痛苦瞬间就充斥了他的脑海当中。

冷漠的宫廷,傲慢的守卫,背地里嘲笑自己的仕女,甚至是在餐食中克扣分量的厨子等等,这些在玛德琳去世之后给阿莱多造成伤害的人们犹如梦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徘徊着,而到了最后,阿莱多的记忆中终于出现了那个自己此生最厌恶也是最痛恨的敌人。索利斯六世,伯兰特·索利斯,现任的索利斯王国,也是阿莱多的亲生父亲。

关于他的事情阿莱多并不愿意回想起太多,因为阿莱多此生最大的痛苦制造者便是索利斯六世本人,所以阿莱多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崛起成为比他更高级的地位,然后在用无上的权势将其压死。换句话说,阿莱多妄图成为皇帝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向他的父亲发起复仇。

在种种的痛苦回忆冲击之下,阿莱多的脑海中那些过去被强制压抑住的感情也忽然的爆发了出来,尤其是关于母亲玛德琳的种种美好记忆,然后这种美好就伴随着他的泪水不停地失控了起来。布莱顿看着阿莱多痛苦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他本想过去搀一下对方的,但却没想到刚靠近就被阿莱多抓住胳膊一拳打倒在地。

“不要碰我!你这个该死的纨绔!”阿莱多怒火中烧的压在了布莱顿的身上,一边用拳头殴打着对方的头颅一边嘶吼着喊道:“你不该说起那个名字!你不该让我回想起那些痛苦!你不该!你不该过来……你这个胆小鬼!贪婪的纨绔子弟!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滚回你的萨兰卡!你为什么要过来揭开我的伤疤……”

一连串的宣泄与质问顿时让周围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冷凝了起来,如果不是远方偶尔还会传来的各种枪声的话,在场的诸位甚至都会以为是不是时间都已经凝固了。毕竟就算是最早追随阿莱多的将领们也不曾见过这种犹如孩童般哭着鼻子宣泄的王子殿下,甚至就连他打在布莱顿脸上的拳头感觉都跟孩童一般毫无力度,甚至都可以说是纯粹的敷衍。

但虽说阿莱多的拳头如此的敷衍,但打在脸上还是会觉得很疼的。可布莱顿在来了一顿打之后竟然不怒反笑了起开,那种豪放且欢愉的笑声让众人感觉此刻的布莱顿简直比出征之前的宴会上时还要愉悦。

面对着突然发笑的布莱顿,阿莱多也渐渐的停止了毫无意义的殴打。同时他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并且有些阴沉的看了看身下依然在大笑的布莱顿。

“很好笑吗?”阿莱多抽了抽鼻子然后冷冷的问道。

“当然!”布莱顿大笑着将骑在身上的阿莱多一把推开,然后自顾自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我当然开心!因为我的兄弟,真正的阿莱多·索利斯回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开心的呢?”

布莱顿的发言顿时让包括阿莱多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愣住了,但布莱顿却没有给他们瞎寻思的时间,直接走到了阿莱多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并说道:“你现在真应该好好照一照镜子,因为此刻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之前的那个不过是一个愚蠢而又傲慢自大的小鬼罢了。”

阿莱多听到这话后忽然愣住了神,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布莱顿的手,然后任由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阿莱多茫然的看了看布莱顿,但对方却直接上来勾搭上了他的肩膀然后毫无顾忌的帮其清理身上的泥土。就好像刚才的冲突与搏斗根本不存在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不太理解这种突然发生的转变。但阿莱多除外,他非常冷静且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布莱顿那句话的意义,同时根据自己过去的一些所作所为来看,似乎很不幸正如布莱顿所说的那样。

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阿莱多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习惯了用假面具示人了,同时在这张假面具的影响之下,阿莱多的心性也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傲慢、自大了起来,但若果说愚蠢的话那么阿莱多还不不敢苟同的,因为他现在不觉得自己的过去做过什么愚蠢的事情。

布莱顿似乎非常了解这位堂弟,他看了看阿莱多的表情,顿时就猜测到了对方的大致想法。但他并不打算用语言来解释什么,所以他拽着阿莱多走向了营地前方,然后站在了之前阿莱多观战的位置指着正在鏖战的前线说道:“这就是你的愚蠢!难道你还没发现吗?!”

阿莱多不知所措的看着前方战线,在那个被火炮轰塌的要塞城门位置,时不时的会有大量的伤员被担架抬出来。被抬出来的伤员们都被送到了营地下方的一处区域进行治疗,但阿莱多扫视了一眼那边,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不断地从几个大帐篷中抬出来的尸首。一张张染血的麻布覆盖着阵亡士兵们的尸体,就这么被随意的堆积在了营区的一角无人问津。而阿莱多粗略的算了算,光是那边一个角落至少就有两三百具尸体,而像这种用于治疗的区域,在下方营地中还有两三处。

“损失惨重!”

如果说之前阿莱多只是预测是这种结果的话,那么现在他看到了这些尸首之后就完全可以断定了。这一战他至少损失了5至700人的火枪兵,虽然不及10%的士兵数量,但对于自己辛辛苦苦并且花了大把的金钱与时间训练出来的万人“现代化”军队来说,这种损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损失惨重了,毕竟他目前攻伐的目标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千数敌人的小型要塞而已,那要是到了后期攻坚比这里坚固百倍千倍的玛利亚堡,恐怕不压上十倍的人数是不太可能成功的。而这一点似乎阿莱多想通的有点晚了,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的部下们似乎都比自己更糟的看清楚了事实。

这种失败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阿莱多感觉自己的脸上就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为被揍而导致的红肿原因。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你抛下了我们独自前来战斗,你是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友谊与亲情吗?”布莱顿劈头盖脸的对着阿莱多一顿训斥,然后他指着前方的要塞大声的说道:“看看吧!看看那些战死的士兵们,你不觉得羞耻吗?他们大多数都是诺斯克人,他们身上的衣物,手里的武器都是我们诺斯克人的财产和粮食供养出来的,而你却因为自己的傲慢与自大害死了他们!”

“我……以为你们撤回了萨兰卡……”阿莱多很想多反驳几句,但此刻从气氛上来说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总感觉自己就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得心有愧疚而不敢抬头直视布莱顿。

“我是很想回去,但我的愚蠢的堂弟竟然打算去前线送死,所以我便硬着头皮来救他了!”布莱顿讽刺一般的语句让阿莱多非常的不自在,但他不等阿莱多开后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光是我,我的父亲,我们诺斯克贵族以及诺斯克人民,你都看不起。你觉得我们愚昧、原始或者野蛮,总之就是不配和你站在一起,对吗?”

“不!我只是……”阿莱多慌乱的想要解释。

“闭嘴!不用你解释,我清楚的很。”布莱顿粗鲁的推了推阿莱多的肩膀然后说道:“但这无关紧要,或许我们在你眼中的确就是这样,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如你!你的确有着我们不懂的知识,也的确有着比我们更加精明的眼光。但你别忘了,你以前并未真正的接触过外界,你更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强者!你想征服世界?做你的美梦去吧!看看,区区米海尔的一支兵团就能够把你的军队打成这样,别的不说,如果米海尔公国在派出一两个兵团过来的话,你恐怕连尸体都不会剩下,你连他们都无法战胜,如果后来你遇到了其他强敌呢?维尼西亚的无敌舰队、博伦西斯的双足飞龙骑兵、甚至是北方诺兰德矮人的钢铁大队又或者是伊斯赫卡的边境游侠军团,这些势力随便一个都比米海尔公国强大成百上千倍,你打算用什么去征服他们?难道是用你的自大与傲慢将他们吓到屁滚尿流吗?”

布莱顿的训斥犹如尖刀一般不停地刺痛着阿莱多的心脏,因为对方说的虽然不太准确,但的确很符合之前阿莱多的想法。很显然,这会彻底冷静下来的阿莱多也的确看清楚了自己之前的问头,而就他有些意志消沉之时,一位副官急匆匆的冲到了他的面前汇报道:“殿下!有一群米海尔的兵团正在从西北方向我们冲来!人数至少在500上下……”

“什么!?”阿莱多紧张的想要去后方看一看,但他还没等走出去就被布莱顿给拽住了肩膀。

“不用管,那是我找来的援兵……”布莱顿直视着前方的要塞笑着说道:“你就好好的在这里看着吧,看看这些被你瞧不起的野蛮人是怎么攻下这座要塞的。”

说罢,布莱顿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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