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盘缠的事，你知道我想去哪吗？”凌飞雪的心情经历了低谷之后，重新愉快了起来，这不仅体现在她的表情上，也体现在她的语气中——又恢复了她一贯欢快、什至有些放肆的语气。
“当然知道。”厉直笑了，“我们初识时，我不是已经问过你了么。”
凌飞雪想起初遇的那天，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说道：“你只知我要去庐陵，却不知我具体要前往的地方，也不知我要找什么人，办什么事？”
“重要的事，”厉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听着她欢快的语音，自己也被感染，“你不止一次如此说，但没有一次具体说明……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凌飞雪摇头，“我说的那件重要之事，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你的心愿，”厉直真的有些好奇了，“是什么啊？”
“怎么说呢，”凌飞雪不知为何而犹豫了，“其实那算是我以前的心愿，我已经不再想那件事了，我们也不必专门跑一趟。”
“到底是什么？”厉直更好奇了。
“我本来想去拜入青衣剑派门下学习剑术，”她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但现在我既已决心跟你在一起，自不便去拜师学艺了。”
“那怎么行！”厉直猛地喊道。凌飞雪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问：“怎……怎么了？”
厉直也注意到了自己过于高亢的语音，收敛起来，说：“我怎能让你因为我而放弃一直以来的心愿呢？”
凌飞雪听他这么问，很是欣慰，笑道：“没关系的。”
“不行！”厉直说，“我决不能这么自私，让你因为我而抱憾终生。”
“没那么严重啦，”凌飞雪摆了摆手，“我本来就……”
“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庐陵，就这么决定了。”厉直自顾自说道，“我陪你一起去。”他在想若能让凌飞雪拜入那个什么剑派的门下，自然就能摆脱她了。
“你要和我一起拜入青衣剑派？”
“我……我对剑术不感兴趣，还是在家等你学成归来吧。”他说，“那时我们就成婚如何？”
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说，才能哄得凌飞雪欣然前往学艺。至于到时候怎么办……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在那之前找个人扮他老婆，以凌飞雪的性子绝不会愿意做小，也绝不至于胡搅蛮缠……等等，那种情况，她若一怒之下要杀了自己怎么办，厉直越想越慌张，额上冒出了冷汗。
厉直的提议，既让凌飞雪有机会实现拜入青衣剑派学艺的心愿，又能让她最终嫁给她所爱之人，实是两全其美。凌飞雪自然十分开心，但她心里显然还有别的顾虑，脸上的喜色很快退去，她低下了头说道：“可是青衣剑派……”
“怎么，”厉直打断她，“难道拜入那个门派之后就不能婚配了吗？”说话时他心里想，以后的事总会有办法的，而眼下是个十分难遇的好机会，怎么也要让凌飞雪先离开他再说。
“那倒应该不会，”凌飞雪说，“只不过青衣剑派不收女弟子，这是武林中众所周知的事。”
厉直愣住了，心想人家既不收女弟子，你还心愿个什么劲，委实有些可笑。
“我本来是打算扮男装去试试的，”凌飞雪说，“但那样想来会很容易被识破，机会实在不大。”
“我倒是觉得，”厉直又来了精神，“飞雪你眉目间是有几分英气的，扮作男子或许可行呢。”他眼神中的积极和激动让凌飞雪感到奇怪。
他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凌飞雪只能理解为，他太关心自己了，想帮自己实现心愿。于是她不禁微笑，而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目间的英气立时消散无踪，只剩女儿家的秀美。
“就去碰碰运气呗，”厉直说，“就算失败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权当是出门游玩了。”
“嗯……好吧。”话既说到了这种地步，凌飞雪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虽然厉直已是家族生意的负责人，但有母亲和几位叔伯打理，他还是放心地与凌飞雪偷偷离开了，只给母亲留了字条，让她不必担心，保证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就这么离开没关系吗？”凌飞雪想，厉直父亲下葬不久，还是留下服丧守灵比较妥当。但问这话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江州城。
两人并辔同行在城外的林荫大道上，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斑驳地投在林地上，也投在他们的脸上。
凌飞雪仍是白衣白马，在阳光下散发着近乎圣洁的光芒。白马多日里在厉宅享用上好草料，又有专门的马夫看管饲养，养得更加肥健。嘶声高亢，下蹄有力，显然其精神也甚是饱满。
厉直胯下的枣红骏马，鞍辔鲜明，雄健非凡。他的衣着光鲜得与凌飞雪刚认识他时简直天差地别，但他的衣袍为十分贵气的宝蓝色，对于一个父亲刚刚去世的儿子来说，实在过于鲜亮了些，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伯父他……”
“飞雪，”厉直打断凌飞雪的话，“别跟我提他！”
凌飞雪乖乖闭嘴了，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些天她隐约感觉到他们父子的关系并不好，但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做儿子的在父亲死后都耿耿于怀。这个疑问，让凌飞雪稍微的有些不安。
她不时转头看看沉默的厉直，想让他能向她倾诉他的烦恼，可是又不敢主动再提此事惹他生气。刚刚偷瞄他一眼后，凌飞雪重新目视前方，轻轻叹了口气。她发现自从遇到厉直，她都有点不像她了，以前的她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什么顾虑，哪会像现在这般卑微。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和我爹之间发生过什么，”厉直忽然开口，凌飞雪忙转头看向他，“但这件事，我说过了不会再提起，希望你能理解。”
凌飞雪点点头，“嗯，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她微笑着转回头去，但忽然觉得奇怪。厉直说，他说过了这件事他不会再提起，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她的笑容立时消失，因为她想到了云裳，他的确说过为了忘记云裳，不会再提起有关她的事。
难道云裳的死和厉直的父亲有关？凌飞雪皱眉想，否则他一个富家公子，又怎么会流落在外呢。
接下来，她又想起厉直说过的另一句话：“我想让你见见我爹。”这是在他见识了她的“凌空剑气”之后说的。
如果云裳的死确实和厉直的父亲有关，而厉直恨透了他的父亲，他又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凌飞雪猜想着，更加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