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婵猝然停步，跟着便不管，转身扑到赦生怀里，嚎啕大哭。擦不干的眼泪。站开一段距离之后，唐婵为之前的事辩解，“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赦生道：“可以。”
赦生坐到台阶上，回想唐婵方才欲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心口一疼，“你……”
“咳。”唐婵同时说了一个“你”字，偶然的巧合让她羞涩地咳了一声，心里欢喜，却不敢笑出来，又跳又笑，似乎会惹赦生不快。
赦生道：“你多笑笑吧。”
唐婵愣了一下，撇开头，眼泪哗哗掉下。哭，却不能发泄，很痛，痛彻心扉。
赦生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唐婵了，不安道：“你不要哭。”
痛哭是一件极度劳心费神的事。唐婵睡了过去，被赦生抱到破木屋里，草堆上。
赦生走出破木屋，在夜色中摸索，烧起了一堆篝火。他实在弄不懂女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哭得那么伤心，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很疼。
息水香在火光中出现，拎着两壶酒，笑盈盈的。
“她没走。”赦生接住被抛过来的一壶酒。
息水香笑道：“我怎么没看到她？”
赦生回头看了一眼破木屋的门。
“在里面啊？”息水香笑着，明知故问，然后举着一根烧旺了的柴火悄悄溜进木屋里，发现唐婵脸色憔悴，泪痕斑驳，钱塘烟雨的美态愈发生动。
赦生静静坐着，许久才看到息水香出来，问道：“她怎么样？”
息水香笑道：“你很关心她？”
赦生道：“嗯。她为什么……”
“哭。”息水香先把话说完。
赦生不善表达，从说“勾引”开始，一直到唐婵大哭一场，痛哭一次，说得磕磕碰碰，十分辛苦，“你不该走开。”
息水香笑道：“若是晓得你憨，我就不走开。唐姑娘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赦生道：“她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何必自作多情。”
息水香摇摇头，“就算知道，也没法子不喜欢的。”
赦生道：“大可不必纠缠。”
息水香还是摇头，“其他人，或者其他时候，我也会讨厌。唐姑娘不一样，她看到我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还有我也说了，她在第一时间竟然没发现我，这样离奇的事情，根本不能用常理解释。”
赦生闭目，突然心疼，“为什么，一想到她追着我笑的画面，我就会心疼？”
息水香摇摇头，“我说不清楚。但在那个时候，你应该是把她带进了另一个世界里，可惜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我。”
唐婵刻意加重脚步声，好让篝火边的一双人能察觉。
息水香听到动静，慌忙从赦生怀里抽身，回头一笑，招呼道：“唐姑娘，你醒了？等我再去买一壶酒！”说着起身，倏然走得没影了。
赦生追之不及，微叹一声，回头道：“你要再坐一会吗？”
唐婵已完全醒了，想到白日里的事就觉得荒唐，微微颔首，坐到赦生旁边，“我问你几句话就走。”
赦生道：“问吧。”
唐婵道：“也许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弄清楚，你……你为什么说我勾引你？”
赦生道：“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状态不对。”
唐婵道：“是啊，那个时候我好像只记得你了，看到你回避，就以为你是害羞，然后只是想逗你笑。”
赦生心疼得厉害，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唐婵笑道：“我是来悟……那个，咳，我想再练一练光阴四剑。”
赦生没有拆穿唐婵的谎话，“今天的事就像你使出光阴四剑一样，梦幻、鬼魅。”
唐婵想到故意走开的息水香，惭道：“我要走了。”
赦生起身，“我送你。”
唐婵总还是希望赦生会说一句挽留的话，见此情状，苦笑一声，“我本不该来这里。”
赦生道：“你随时可以来。”
听到这句话，唐婵悲喜参半，悲的是这句话比捅她一刀还决绝，喜的是赦生不排斥她，他日再来，或许能讨到一碗水喝了。
可那碗水，难道不是今日流下的眼泪？
“你，你不必送我了。”唐婵不想哭着跑掉，那样太不成气候，可眼泪不听她使唤，在路口碰到息水香，猛地才想起这茬，抹了抹泪眼模糊的脸，喊了声“息姑娘”，错开身要走。
息水香转身一抓，拉住唐婵笑道：“酒都买了，干嘛就走？”
唐婵觉得丢脸，急道：“息姑娘，你快放手。”
息水香道：“你是不是喜欢赦生？”
唐婵一愣，忽地摇头。
“不喜欢？那为什么哭？”息水香有些咄咄逼人。
唐婵又掉眼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了。”息水香觉得她好像认识唐婵很久了，从看到唐婵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很心疼这个同龄少女。
“来吧，赦生是个很温柔的人。”息水香笑道，“他今天一直都在照顾你。”
唐婵并不傻，说道：“他不是有最后一场对决吗？”
息水香道：“哦？你什么都记得吗？”
唐婵愣了一下，“突然都记得了，所以……”
“别说。”息水香拦住唐婵。
四月初七一早，唐婵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宿她都睡不好，因为破木屋外边有个少年，她想着他，念着他，又觉得实在不妥，然后又担心那个少年在外边会着凉，身边的少女却睡得安稳清宁，毫无杂念，真是没办法相比，无论哪一点。
走出木屋，少年站了起来，说：“你等我，我出去买早点回来。”
唐婵急道：“叫息姑娘起来，一起去！”
“等我。”赦生匆匆离去，带回了早点，也带回了李箸和流星门的恩怨。
四月初八，息水香出席戚寒雨的庆功宴，唐婵和赦生守在明朝浮廊。
“我舞剑给你看。”过了子时，唐婵不见息水香回来，舞剑。
“告诉息姑娘怎么防。”唐婵微微有些喘气，俏脸生红。
赦生不想接受，却没有拒绝，就像唐婵吻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四月初九巳时，唐婵使出光阴四剑，溃不成军。
“八十多年前，合德师伯风华绝艳，称钱塘第一，却自感被许南池比了下去，如今你是钱塘第一，亦不如许南池传人，天命如斯耶？”韦不伏感叹光阴四剑先手无敌的传说还是被羽流栖神克制了，回到钱塘即病倒，后来又听说息水香自动晋级四强，成为第一个能够进入太荒神境的少年，想着这个人本应该是徒孙唐婵，一口气咽不下，郁郁而终。
唐婵忧愁悲伤，推去掌门之位，离开钱塘，不知所踪。
西南大悲谷是什么地方？那个散发抱枪的少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