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骚动。
一场焦点战，最终以天下第一掌传人落败出局的方式收尾，观众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
令狐云真欣赏聂秀江慨然服输的气度，笑着拱了拱手，耸身一跃，有意压着仙鹤云仓绝妙的轻功身法，先回到北观楼，把剩下的时间和神鹿台都留给失利的对手。
“你刚才那招……咳，咳……”凌扶摇才开口要问令狐云真，听到师绮几乎与她异口同声，连忙止住话头，颇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转口说道，“绮妹，你先问。”
“嗯。”师绮微微颔首，甜甜笑道，“我就想问阿真刚才那招是从哪里学来的，真是惊艳。”
令狐云真哈哈一笑，神气活现，极尽张扬之能事，俯身弯腰，把两片薄唇几乎贴到师绮脸上，“好阿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师绮掩嘴一笑，嗔道：“走开，等下凌姐姐又不自在了。”
“咳。”凌扶摇很不自在地捂嘴咳了一声，心想你们师徒俩没大没小，拉我做挡箭牌成何体统。
景甜儿心直口快，拧着蛾眉道：“阿真，你不能那样亲近绮姐姐的。”
“哎呀，我又得意忘形啦。”令狐云真玩笑一句，轻轻带过。
凌扶摇急着询问，是担心景甜儿日后或会对上令狐云真，而眼下又不可能找到破解令狐云真新剑招的法门，就想着先打探清楚，如果那不是仙鹤云仓的剑法，她自信有办法欺负师绮。
“年轻人血气方刚，本就容易得意忘形。”凌扶摇破天荒地温和起来，抬眼看着令狐云真，“只不知令狐贤侄此番是因为取胜，还是因为新剑招威力惊人而狂喜呢？”
“都有都有，哈哈。”令狐云真豪迈不羁，却也谨守礼义，不敢直勾勾地盯着凌扶摇看，此时难得对方释出善意，当下就认真瞧了一眼，心道：这么一个大美人，何苦总是板着个脸，哎。
“怎么，又盯上我这个师伯了？”凌扶摇蜜里藏刀，笑得颇有些邪气。
令狐云真暗地“哎呀”一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凌掌门实在太好看，小侄又在狂喜之中，谵妄了。”
凌扶摇也知自己貌美，只是极少听到旁人夸她，久而久之便淡忘了，眼下听到令狐云真出言无忌，却是极言夸赞，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右手方向。
“你夸我没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凌扶摇杏眼一抬，盯着令狐云真，“还是说回剑招吧，我起初以为是绮妹这几年功力精进后新创的，有些好奇，不期绮妹也说不知。”
景甜儿不知师尊在钓令狐云真，嚷道：“不会是你自创的吧？像小道士一样，我看有这个可能哦。”
凌扶摇笑道：“傻丫头，你问是不是自创的就够了，有没有可能用不着你预设。”
景甜儿反应不过来，“师父，您是说没有可能吗？”
“哈哈。”令狐云真忍不住一笑，解释道，“甜儿妹妹，凌掌门的意思是，你说‘有这个可能’，潜意识里其实就是认定有可能，我若回答说不是，就有驳你的面子之嫌。凌掌门言外之意，其实是教你与人交谈时，不能把人逼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境地。”
景甜儿哞着嘴，一脸痛苦纠结的样子，故意带着哭腔道：“呜呜，你们说话都这样绕弯子，不会累吗？”
凌扶摇又笑，“你现在是有恃无恐，等哪天师父不在……”
“哎呀师父，不要乱说啊！”景甜儿急急打断凌扶摇的话头。
凌扶摇哼道：“我是说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想哪去了？”
令狐云真笑道：“甜儿是关心凌掌门您啦。”
凌扶摇嘴角一扬，“好啦，你们是一伙的，我说不过你们。”
景甜儿哈哈笑道：“真想不到啊，师父原来也会服软！”
“服什么软？”凌扶摇哼了一声，“就知道成天瞎闹，看看人家阿真，都自创剑法了。”
“哎哎，我可没说是自创的哟。”令狐云真不知凌扶摇虚以委蛇，一直在套他的话，“凌掌门可别给小侄戴高帽啊，雷劈下来，我可就第一个遭殃了。”
师绮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闻言问道：“那是谁教你的？”
令狐云真神秘道：“晚上再告诉你。”
景甜儿眉头一皱，“为什么要晚上啊？现在不能说吗？”
……
“师父。”聂秀江回到北观楼席位上，垂头喊了一声。
任浮沉在观楼上一直看着，看着站在神鹿台上的徒儿，服输的气度是一回事，想继续战斗下去的渴望又是另一回事，无法再往前走却是眼前的事，客观的事……
“没事，未来的天下第一掌一定是你。”任浮沉站起身拍了拍徒儿的肩头，略略一笑，“走，去喝酒。”
聂秀江扭头看了一眼，“不看顾兄打吗？”
“不看。”任浮沉答得毅然决然，“万一他有机会夺魁，咱们不就得死耗在这里了？”
聂秀江晓得师尊的意思，假如坐下来看顾溟战武寄薪，若是取胜，碍于面子，往后的比赛也还是要看的。
离开神鹿台，这对师徒并未就去酒肆喝酒，而是慢悠悠的在铜驼陌上瞎逛。
聂秀江呼吸着还算是早晨的空气，惦念着神鹿台里的热闹，心里莫名有些酸楚，“师父，我在无双榜上排名第七，赔率是一又十之八倍。”
任浮沉听得徒儿快哭了，笑道：“怎么，想跟师父说你很不甘心？”
聂秀江点点头。
任浮沉笑道：“只看无双榜的话，把你淘汰的人排第三，你应该大笑三声。”
聂秀江却果真笑了笑，有点羞涩，跟着就咳了一声，掩饰过去，转又愁眉苦脸起来，幽幽道：“师父，喝了酒之后，咱们就离开洛阳吗？”
任浮沉道：“为什么要离开洛阳？”
聂秀江道：“那为什么不看顾兄的对决？”
任浮沉道：“为什么要看他的对决？”
聂秀江道：“难得机会，错过岂不可惜？”
“好。”任浮沉道，“为师偏不让你看。”
聂秀江唉了一声，“师父，您这又是何苦呢？”
任浮沉道：“有太多事，你觉得错过会很可惜，但终究会看淡。从今日始，为师只教你一件事。”
聂秀江愁眉道：“是什么事？”
任浮沉道：“莫为外物拘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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