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呼呼的声音。
她发现是风声,张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感到头痛欲裂,无法坐起来……不光是头,浑身关节疼痛。
这是……
“……娘娘?”
……春香?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春香哭丧着脸看着她。
“您醒了吗?您没事吧……?”
“这里……”
她知道这里不是春莺宫,自己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抬头一看,发现甚至没有天花板,只看到一片夜空。
“……”
水心源缓缓坐了起来,春香从喉咙中勉强挤出话告诉她:“现在好像已经从京水驶入了玄柳河……我也不是很清楚……”
“……离开京城了吗?”
水心源勉强转动沉重的脑袋四处张望。
天色很暗,看不太清楚,只听到水声,而且正在晃动……原来正在搭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我……”
春香终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水心源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还是伸手想要安抚春香,这时,眼角亮起了火光。
“……哎呀,皇后娘娘醒了吗?”
听到轻松的问话声,回头一看,发现春茶拿着蜡烛站在那里。
“春茶……?”
“对,是我。您觉得怎么样?”
“……”
看到春茶魅惑的笑容,水心源想起自己昏睡之前……想起了为什么会昏睡。
……自己打算去练舞,换好了衣服以后,正在等着春香。
这时,春茶拿来了黑醋。
那是?
“你……让我喝了酒?”
“对。”
春茶很干脆地承认,吃吃地笑了起来。
“如果再多喝一口,你应该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过,都已经来到这里了,皇后娘娘再厉害,应该也不可能在河中央逃走吧?”
“为什么?呃……”
水心源忍不住想要站起来,但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忍不住瘫软下来。
之前喝的酒还残留在体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打算把我带去哪里……?”
“您说是哪里呢?”
烛光摇曳,映照在春茶脸上的影子也摇动着。
“您很快就会知道要去哪里了,至于目的……等您弟弟起床了以后,您可以自己问他。”
“千丞?千丞在这里吗?”
春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摇了摇头。
“小声点……殿下正在另一头睡觉。”
“……殿下?”
“哎呀,您不也是夏国的后裔吗?”
水心源的脑袋突然冷静下来……
……水千丞……春茶到底在想什么?
“喔,醒了啊?”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水心源顿时浑身紧张了起来。
说话者从春茶的身后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很高兴见到你。”
“……你是谁?”
“我?我是千丞私塾的同学许公淳,千丞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没听他提过。”
“那就幸会、幸会了。啊,我也是柳州人。”
“请你去把水千丞叫起来。”
公淳和春茶互看了一眼……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不必着急,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天。”
“对啊、对啊!不要一脸凶相,不如趁现在好好哭一场?就和那个春香一样,因为你们都是质子。”
“质子……”
水心源终于知道为什么春香在这里。
春香一定是受到胁迫,才被带来这里。
如果自己逃走,春香就会有生命危险。
水心源注视着不知不觉中紧握的手。
她曾经沿着这条河而下。
四年前,卖给人贩子后,她离开了三狐村,跟着人贩子,和其他少女一起搭船去京城。
人贩子说,如果走陆路,她们可能会逃走,所以要走水路。
……这里很难逃,更何况还带着春香。
“……”
……只剩下几天而已……原本只要再等几天,就可以见到皇上。
皇上……
她抬起头,发现满天的星星令人感到悲伤,不够圆的月亮有一半躲进了云层。
……如果我突然失踪……
侍女应该会大惊失色,原本说好要一起练舞的宫伎也会担心。
也许已经通知诸葛家了,晴儿一定很着急。
皇上呢?
是不是已经有人通知陛下了?
如果皇上得知自己失踪了……而且还得知弟弟和侍女也和这件事有关,不知道会怎么想?
……对不起……
皇上,对不起。
我不应该让弟弟来京城……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无论他再怎么想来,我都不会答应他。
水心源张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地上一言不发。
现在的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宫伎,而是苑国的皇后。
如果在宫廷遭人绑架,其他人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不起,我给皇上和众臣带来了大麻烦……
不能哭,绝对不可以哭……她比任何人更无法原谅自己。
风声宛如野兽的咆哮。
如果可以大喊。
如果皇上可以听到自己的叫喊。
……皇上……
我……在这里。
……
陆扶苏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然张开眼睛。
“……水心源?”
为什么会呼唤不在自己身边的妻子?
四周漆黑而寂静无声,离天亮还有很久。
陆扶苏坐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又在半夜醒来。
最近经常这样,但今天晚上胸口特别闷……难道是做了噩梦?
后天就可以回京城了,到时候,就可以在水心源的陪伴下安稳入睡。
陆扶苏正打算再度入睡时,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和仓促的脚步声。
不是只有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
今晚暂住的柳州刺史家很大,前一刻也没有听到负责夜间站岗的随从声音。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陆扶苏下了床,披了一件上衣,传来敲门声。
“陛下……陛下,打扰了。”
“朕醒着,什么事?”
“监察御史李月真大人到了,说有紧急的要事……”
“让他进来。”
从敞开的房门可以感受到隔壁房间的慌乱,李月真很快就走了进来。
他单腿下跪行礼后,来不及打招呼,立刻禀报:“报告皇上,皇后娘娘被人从宫中带走了。”
“……”
……被人带走?
陆扶苏一时无法会意,看着眼前的李月真。
仔细一看,发现向来冷静镇定的御史肩膀微微起伏着。
“……你再说一次。”
“有人把皇后殿下从春莺宫带走了……时间差不多是昨日午后。”
“谁带走的?”
“目前还不了解详细情况,侍女苏春茶和水千丞也下落不明,可能是苏春茶让皇后娘娘喝了酒后带走的,苏春茶是黄易学者苏信卓的女儿。”
“……侍女和水千丞?”
……水心源的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另外,有不少携带武器的人们聚集在胡水郡西申关,根据来这里途中所搜集的情况,人数将近两百……”
“两件事有何关联?”
“目前还不很清楚。丑州的人说,这个季节从京城前往柳州时,水路会比陆路更加理想。”
从水路由京城前往柳州时,中途会经过西申关。
……水心源。
水心源被人……掳走了?
“李月真……”
陆扶苏的声音沙哑。
“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让你觉得不对劲,或是联想到的……”
“……”
李月真面不改色,目光稍微移动了一下。
“有一件事,我一直有疑问。”
“快说。”
“负责内勤后,我观察了旭日殿,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有几名官吏,心情特别的好。”
“心情特别好?”
“是。甚至可以说是难掩兴奋。”
“……”
如果有人暗中谋反,眼看成功在望,就会难掩兴奋……的确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有哪些人?”
“像是门下侍中赵大人、兵部侍郎王大人……礼部侍郎马大人这些人。”
“……朕也知道。”
那些人都是陆无羡派的余孽。
由于当初没有证据显示他们和陆无羡勾结,所以没有逮捕他们。
陆扶苏紧紧握着手,指甲深深刺进了手掌。
“臣应该在这种情况发生前,把事情调查清楚。”
“不。是朕没有彻底铲除。”
“户部郎中诸葛大人正调度人马赶来这里……我先赶去三狐村。”
“……是吗?”
李月真磕头后立刻离开了。
陆扶苏觉得好像在做噩梦,但紧握的手心感受到的疼痛千真万确。
“……”
陆扶苏缓缓松开手掌。
手掌上留下指甲形状的深色血痕。
……水心源……
有人敲门,一名随从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
“陛下。”
“嗯……”
“如果从这里往回走,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西申关。”
陆扶苏看着随从。
年轻的随从面色凝重地连续点了两次头。
“大家都在做准备,马上就可以出发。”
“启程吧……”
陆扶苏再度握紧拳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打开门一看,发现随从早已准备就绪,跪着待命。
“先派两个人出发,通知胡水郡的郡守调查现状。”
“遵命!”
“把不必要的行李留下,还有马车,朕也骑马去。”
“皇上,马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前往西申关……”
随着陆扶苏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