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会被买下来当宫伎？
水心源一开始也不理解，不过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买她进来的用意，就是为了服侍身分更高的宫伎们，拿来当杂役使唤。
健康又机灵，还有田间练出来的两把子力气，对于这些惯于使唤人的宫伎来说，水心源是相当好用的婢女。
即使不满这一切，水心源也无法改变与生俱来的身分，因此，每当被几个宫伎同时使唤时，她就反过来利用身分差异。
“带子这样绑可以吗？”
“可以。”
“水心源！来这边！”
“不好意思啦！等一下是金茶！”
“那……等金茶弄完！”
两名宫伎同时使唤水心源时，当然是身分高者优先；身分地位一样时，则是技艺出众者优先。
商贾的女儿会因为被怠慢而生气，但是一听到先一步要求的是贵族千金时，大致上都只能摸摸鼻子接受。
腰带、云袖、发簪……每位宫伎都在招呼水心源帮忙。
总算忙完后，水心源连忙拿起刚才衣箱里挑剩下的那件衣裳，回到自己房内更衣打扮。
今天水心源也要上场，在后面当陪衬。
“不会吧！水心源，你连头发都还没扎好吗？”
此人是与水心源同时进宫的晴儿，与水心源同年，是商贾家的四小姐，与水心源感情最好。
“你真是烂好人呢！不管她们有什么要求都照单全收，你看，现在都要集合了。”
“我马上过去……”
我不是烂好人，也不是自愿要对她们的要求照单全收。
水心源没有照镜子就精准地扎好了头发，插上缺了一朵花的三花翡翠发簪……那是摔坏后要被丢掉时被水心源要来的，也是她唯一的一支发簪。
……扶苏殿下今天也会在场吗？
不管自己多么努力，终究不过是名农家之女，在华丽的宴会舞台上，根本没机会到最前面跳舞。
想到这点，水心源变得忧郁。
虽然无法站在最前面，但仍有机会见到扶苏殿下的身影……想到这里，她又开心了起来。
“晴儿、水心源，太慢了！”
“对不起！”
“你看，连我也被骂了……”
水心源连忙跟在队伍后面，拿着乐器的乐师们也跟着站在她旁边。
手抱琵琶的老乐师发现水心源便走过来，“诶，水心源，你今天能到前面跳舞了吗？”
“怎么可能轮到我……”
“那真是可惜了，快节奏的曲子，你跳得最棒了！”
“……没那回事，我还差得远。”
“可……”
“好了，轮到琵琶上场了，快去吧！”
“好嘞。”
老乐师以不稳的脚步小跑着赶上队伍，又突然转过头。
“水心源，总有一天你能舞出‘雪月风花’的。”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老乐师便再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水心源目送他蹒跚的背影苦笑。
“最不可能轮到我跳的就是那支舞……”
“他刚说什么？水心源，‘雪月风花’是那支‘雪月风花’吗？”
“听说那位乐师原本也是柳州人，所以他才会净说我的好话。”
“啊，原来是这样。也对，再怎么说，要你跳‘雪月风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连飞燕都还跳不出来呢！”
“……”
水心源没有回答，她跟着队伍往前，站到殿厅角落。
转动视线找寻那个身影。
……好像有那个人的位子，不过……
桌子排列在殿厅两侧，五十人左右的达官显贵全都就位，只有正面的椅子上仍没有半个人入座。
“话说回来，这宴会还真寒酸……”
听到晴儿的话，水心源不解偏头：“这样算寒酸吗？”
她忍不住环视殿厅。
面对花园的窗子敞开，室内采光明亮，墙壁和柱子上装饰着花饰，达官显贵们身着华服，看起来一点也不朴素呀！
“当然寒酸呀！听说皇上龙体安康时，每月份会举行三场宴会，而且是从晚上直到天亮。你应该不清楚，献上精彩表演的宫伎会获得皇上的许多赏赐。”
“咦？”
“不过自从皇上生病后，这些宴会几乎不再举行，真是枉费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后面伴舞，虽说我们还没资格站在最前面。”
成为宫伎的头两年，连进入宴会场地都不行，晴儿曾在皇帝生病前参加过一次所谓不寒酸的宴会，而水心源却没见识过那种盛况。
“可是又能够举行宴会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唉，只是到太阳下山为止，而且听说赏赐顶多是银钱一枚，太寒酸了。”
“……”
水心源不晓得晴儿的不满是针对谁，而皇上已经卧病在床半年多了，目前代他执政的是太子陆扶苏。
……如果爹娘都生病的话，我哪里还有兴致举办宴会呢？
尽管如此，陆扶苏仍低调举行了宴会，原因连站在角落的水心源多少都能够看出来。
摆放酒肆的桌前，众多贵族狞笑地望着宫伎们，毫不客气也不隐藏。
他们热爱宴会，根本不在乎皇上生病。
听见铃声，殿厅突然安静下来。
从后侧房间里走出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
水心源揪紧衣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人。
三年……
他果然很遥远，甚至令人怀疑那一夜是不是梦。
无法见面。
水心源第一次出席宴会时，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扶苏殿下……
水心源的眼眶发热，紧咬嘴唇。
陆扶苏沉默入座，丞相代替他举杯站起，达官显贵们也同样高举酒杯。
“祝我苑国国运昌隆！”
众人一同举杯饮尽，乐师们开始演奏。
接下来他们各自饮酒吃菜，欣赏一场接一场的宫伎歌舞和杂耍。而接待技巧优于技艺的宫伎，则负责服侍。
在热闹的宴会上，陆扶苏兀自沉默，面带愁容喝着酒。
……怎么回事？
难道那一夜的相遇、那一夜的微笑，真的只是幻影吗？
陆扶苏的表情阴沉得令人不由得这么想。
但是坐在那儿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一夜的少年。
当然，三年的岁月，已经将那名少年变成了大人。不过那俊秀的长相，仍与水心源在月光下见到的一样。
……那么，这三年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为什么扶苏殿下流露出如此孤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