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街上，从黎明到中午之前都会有集市。
各个摊位贩卖从蔬菜、水果、鱼、肉、点心到熟菜、日常用品，应有尽有，小巷内也有很多挑着担子的小贩走来走去。
虽然昂贵的物品都会在店家购买，但日常用品几乎都可以在这种路边摊买到。
原来姐姐寄回家的旧衣服和糕点都是在这里买的……水千丞走在清晨的集市，忍不住这么想道。
“小少爷，要不要买蜜饯？有金桔蜜饯，还有柚子蜜饯，要不要买一些尝尝？”
“小少爷，有杏仁干，买一点吧？买一点吧？”
“小少爷，想不想吃麦芽糖？小少爷，想不想吃麦芽糖？”
水千丞一脸嘴馋的样子，无论他走到哪里，摊贩都纷纷招呼他“小少爷”，想要吸引他上门，但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
上次的丸子真好吃，糖炒栗子也不错，荔枝干也很好吃。
姐姐和诸葛青夫妇都给他零用钱，水千丞每天去私塾时，偷偷买东西吃成为他的乐趣……
其实，姐姐给他钱，是叫他买一些参考书籍。
一次买太多，零用钱很快就会用完，会引起怀疑。
所以，他每天只买一样，而且尽可能挑价格便宜的……
他缓步走在“小少爷”的叫声中，看到一个老婆婆正默默地把枣子撒在刚蒸好的馒头上。
老婆婆察觉了他的视线，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对他笑了笑。
“一个就好。”
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规定。
水千丞从怀里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枚铜钱，接过一个馒头，立刻吃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虽然离开诸葛家之前就吃了早膳，但每次经过市集，都忍不住想要买点东西。
照理说，只要不走这条路就可以远离诱惑，但他总是无法抵挡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往这里走。
因为在三狐村，根本看不到一整排商铺的光景。
……姐姐真好，在这种地方住了四年。
水千丞走在拥挤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根本没想到之前水心源在宫廷当宫伎时，每天都忙于打杂和练舞，领到的钱如数寄回家里，即使偶尔在假日来到市集，也总是逛一下就回家，很少买自己的东西。
水千丞用臼齿咬着枣子，穿越了市集，来到住宅置时，从另一条路走来一个熟人。
“哟，水公子。”
“公淳兄，早安。”
“你怎么又在路上吃东西？”
水千丞慌忙擦了擦嘴巴。
“我……我没吃东西。”
“少骗人了。不过，经过市集时，很难不买些东西来解馋。”
许公淳虽然十九岁了，但他的笑容看起来仍带着稚气。或许是因为脸上长了雀斑，或是笑起来张大着嘴巴的关系。
在水千丞读的私塾中，只有水千丞和许公淳是来自柳州的学生。
他通过了今年的州试，来京城参加会试却名落孙山，于是决定干脆继续留在京城读书，参加明年的会试。
虽然同样来自柳州，许公淳的老家却是州都的旺族，家境不错。
“等你吃完了就进去吧！开始上课了。”
“好……好啊！”
水千丞跟在许公淳身后走进私塾。
今年通过会试的考生中，只有八个人来自柳州，与水千丞同行一起来到京城的二十余名学子，只有两人金榜题名。
水千丞刚认识许公淳时，就曾经听他说，很少有人会在第一次或第二次就通过会试。
今年榜上有名的两名考生都分别挑战了五、六次后才终于榜上有名。
“喔，是许兄和水兄，早。”
“早安……”
“我问你们，你们《礼书》看到哪里了？”
还没有开始上课，学子都在热闹地聊天，水千丞和许公淳分别找了空位坐下来。
水千丞进入这所私塾就读差不多十天，学生的年龄不一，有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原本以为京城的私塾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他发现这些学生身上穿的都是旧衣服，家境看起来并不富裕。
他问了诸葛家的少东家，才知道只有平民百姓的小孩会去私塾，贵族的孩子都会请名师到府授课，不会去私塾。
诸葛家也打算帮水千丞请一位名师，但水心源制止说，不必这么做。
水千丞觉得在放了桌椅就显得拥挤的房间内读书很辛苦，他也想去每天可以经过市集的私塾上课，所以很高兴姐姐处处为自己着想。
他很想向大家炫耀姐姐的事，但温家的少东家和晴儿姐都再三叮咛他，不得和外人提起这件事。
虽然皇后的弟弟在私塾上课，的确会引起大家好奇，但稍微透露一点有什么关系……水千丞对此感到不满。
……况且，我也不会提到那个家伙是自己的姐夫这种事。
他只想告诉大家，自己有一个姐姐，而且姐姐对自己很好。
中午过后放学时，水千丞走出学堂，有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即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许公淳。
“你要回家了吗？”
“对啊！”
“陪我去一个地方，我要去和柳州的朋友见面。”
“啊？”
许公淳指着和水千丞回家相反的方向。
“柳州的？”
“对啊。都是今年考上的人。和我一起来自州都的有三个考上了，其中一人还为我介绍了这里的客栈，他投宿的客栈还有另一个七都镇的学子，你认识白子魁吗？”
“子魁兄？我认识他！”
“他也会去，你来不来？”
“我要去，你带我一起去！”
之前他每天放学就立刻回家，诸葛家也曾叮咛他，因为他初来乍到，要外出时，会派仆人陪同，所以想去什么地方，要先回家说一声，但他不加思索地答应了许公淳。
……不会有事的，反正公淳兄在，还有子魁兄也会去。
水千丞这么告诉自己，跟着公淳一起前往。
大街上的摊贩已经收摊，酒楼已经开门营业，把桌椅放在门口。
许公淳继续走了一段路，在一家门口挂着用银线绣着水仙花的红布的店门口停下脚步。
“就是这儿，进去吧！”
“哦……”
水千丞之所以犹豫了一下，是因为他闻到了酒味，而且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个浓妆艳抹，衣衫不整、敞着衣领的女人。
“你磨蹭什么？赶快来吧！”
“好。”
水千丞眼角扫到了那个女人洁白的胸口，脸颊发烫。
他故意皱着眉头，抿着嘴，走进店内。
“……不必那么紧张，这里只是吃饭、喝酒的地方而已。”
“喔……啊？”
许公淳放声大笑起来，拍着水千丞的后背。
“不过，你来这种店还太早了。之前喝过酒吗？没有？我想也是，那今天吃饭就好。不然你喝醉了，我还要背你回家。”
许公淳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向店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带着水千丞走去里面。
里面有好几个小房间，白子魁和另一个人就坐在其中一个小房间内。
“公淳，你终于来了！”
“喔，水贤弟！最近还好吗？”
“子魁兄！”
水千丞看到熟人松了一口气，在许公淳的催促下，走进了小房间。
“这位是金榜题名的林伯坚……伯坚，他是水千丞，和我读同一家私塾。”
“我刚才听子魁说了，听说你姐姐是皇后？真厉害。”
“啊？”
许公淳回头看着水千丞。
没错，即使姐姐他们叫水千丞避谈这个话题，但七都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来京城的路上早就已经告诉大家了。
如果遮遮掩掩，反而会引起白子魁怀疑，而且许公淳和林伯坚都是柳州人，即使说了应该也没关系。
水千丞深呼吸后，收起下巴说：“对。大家都称家姐为皇后。”
“……你……水千丞，你是皇后的弟弟？”
公淳的嘴张得更大了，打量着水千丞的脸。
“这……原来你是国舅。”
“公淳，先坐下吧！千丞也坐啊！菜马上就会送来。”
“喔，喔。”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几个和刚才在门口看到的浓妆女人差不多的莺莺燕燕把酒和菜送了上来，在油的香味中夹杂着粉味。
“……几位少爷，要不要听曲儿？”
“都跟你说不要了，快走！找你们来坐台太贵了。”
“呿，真无趣。”
许公淳把几个女人赶走了，她们懒洋洋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