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法素刚刚骂完。
便看到台上的弟子双手合十，对智平微微一礼，说道：“师兄的说法很有道理。”
法素连连撇嘴，心想这都夸有道理，智静这娃子真是欠揍了。
不过他现在和周围人一样，最期待的是智静会怎么回答。
智平说道：“师弟，请吧。”
智静没有说话。
他看了看法承等另一脉弟子，看了看台下呼声极高的大和城百姓，看了看对他充满期待的长辈们，最后面朝师父法素所在的方向，保持沉默。
他似乎在犹豫。
难道是回答不出来？
还是说觉得智平的回答太有道理，不用比就觉得自己输了？
几个看着智静长大的老僧，神情有些不大好看。
那些经常在藏经阁念书的小和尚们，一个个握着小拳头，心里满是焦急。
何问神情微异，心想智静这是怎么了？
台下观众们一个个看着智静，猜不懂这沉默意味着什么。
法素却老神在在，没有丝毫担心。
因为智静是他的弟子，是师兄和逝去的师伯师叔们共同教出来的弟子，从小到大不知被灌输了多少知识。
法素可以肯定，那暗箱里就没有智静答不出的问题，即使智静自己给不出答案，也能搬出其他人的回答应付。
沉默许久，沙漏即将结束的时候，智静终于开口了。
他看着暗箱旁边提出问题的老僧，说道：“何谓修成正果，这个问题本就是错误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修成正果，或者说，修行出来的就不是正果。”
随着智静说完这句话，兰若寺的广场上安静了好一会儿。
然后是极大的喧哗声。
不止是百姓们震惊了，连佛门的僧人们都坐不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
法承老和尚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站在身边的僧人迟疑片刻，也有些不确信地重复道：“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修成正果。”
法承怒道：“一派胡言！”
“胡说！”
“大胆妖僧！”
不止是法承，数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都站起身，看向智静的眼神略有愤怒。
关于修成正果，佛经上写得明明白白，世上怎么可能没有正果！
想不到兰若寺竟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妖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妖言惑众，拿下他！”
法承站起身，沉声喝道。
这一刻，连那些心向智静的僧人们都保持沉默，智静这句话确实是离经叛道之言，平常关起门来说还好，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疑损坏了佛门和兰若寺的颜面，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为智静开脱。
就在众僧准备登台拿下智静的时候，法素站起身，心想弟子这句话是真的“耿直”。
关于正果之谈，师叔伯们都有自己的见解，你随便拉出个答案应付过去就成了，非得说这么有争议的话？
但他总不能看着智静被人拿下。
法素屈指弹出。
一道流光冲向前方。
掠到台边的僧人们同时静止，每个人都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法素微笑着说道：“师兄何必动怒？先听我这弟子说完不迟。”
法承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毕竟法素在大和城深得民心，此时与法素对峙，得不偿失。
法承坐回原位，拂袖道：“老衲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台上，智静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他猜到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一定会引起震动。
待场间安静下来，智静继续说道：“在解释之前，小僧想问诸位一个问题。”
“小僧的师伯有没有修成正果？”他环视一圈问道。
他说的师伯，自然就是法显。
所以在群众们眼里，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当然了！”
“必须修成正果了！”
“礼敬活佛！”
他们想不都想的就给出了答案。
智静摊开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小僧刚刚念佛不久时，便在佛经中读到了‘正果’两字，小僧心向往之，继续往下读，便看到了智平师兄所说的三等果位，阿罗汉、菩萨以及佛陀。”
“小僧当时就不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三等果位之分，又该如何修成正果呢？我赶紧跑去问师父。”
智静看了眼法素，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时师父在忙，懒得搭理我，于是让我滚蛋，去找师伯。”
“然后小僧就去问师伯，您是证得了什么果位？”
“大家可以猜猜看，师伯是怎么回答我的。”
说到这里，智静停顿下来，看着台下的群众们。
“当然是佛陀果位！”
有人大声说道。
有人反驳说道：“活佛必然谦虚，或许说的是菩萨果位！”
“既然是很多年前，也有可能是罗汉果位！”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智静摇头。
“一开始小僧和大家的想法一样，觉得师伯既然是活佛，证得的自然是无上果位。”
“但师伯告诉我，他不是佛，不是菩萨，也不是阿罗汉，他就是他自己。”
“小僧很奇怪，便问师伯，难道您没有证得果位吗？”
“师伯摇头，说没有。”
群众们惊了，心想怎么可能？
活佛怎么会没有修成正果？
法素笑而不语。
法承略有迷茫，心想难道连仙人境都不叫修成正果吗？
圆慈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佛门众僧神情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智静说道：“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小僧和大家一样，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师伯是佛门最厉害的人，还被世人尊称为活佛，怎么可能没有成正果？”
“那时候我就在想，或许佛经上是错的，世上根本就没有正果。”
“这个想法一直伴随了我许久。”
“直到后来，我听师叔祖讲了佛陀成道时的事情。”
“相传在五浊恶世时，佛陀见世人苦难，于是在菩提树下顿悟，向天地许下宏愿，只为救世人脱离苦海。先后有许多人追随于他，他们传经布道，解救世人于水火。”
“这便是早期的佛门。”
“后来，随着佛门发展，门下弟子越来越多，他们整理出经文要义，使得佛门越来越壮大，也是在这期间，佛门的创始人被佛门尊为佛陀，当初最早跟随他的弟子们，被尊为菩萨、阿罗汉……”
“只是……”
“佛陀叫惯了，大家似乎忘了一点。”
“佛陀一生中，从不自称佛陀。”
“菩萨和罗汉们也不认为自己是菩萨罗汉。”
“所谓果位，不过是后人尊称，也是后人划分出的一二三等。”
“师伯被世人尊为活佛，不是因为师伯有多强，是因为他破除天罚，以及用二十年镇守边关。”
“同理，少林玄闻大师被尊为降龙罗汉，也不因为他是领域境强者，而是因为他当年游行天下，为灾区解囊募捐，为朝廷诛灭邪修，救助了无数百姓。”
“反观引路人，同时是佛修出身，实力比玄闻大师更强，但谁会认为他修成了正果？”
“所以小僧才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修成正果的，因为正果根本就不是修行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那么何谓成正果？”
“我佛门弟子，广结善缘，普渡众生，即成正果。”
智静咧嘴一笑，唇红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