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安静。
事实上，智静是真忘了什么论佛，也忘了兰若寺有两脉弟子这一回事。
听老和尚这么一说，智静才想起来。
这不怪智静。
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什么论佛，也没听师长们说过。
还是前几年讲经院的师叔祖圆寂，他整理经楼时才发现了这么一段记载。
“可是前些年，也没见师伯您来过啊？”
于是他下意识问了出来。
语气平静且耿直。
还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这不是装的，智静确实奇怪。
既然你们没忘，为何以前不来？
智静脑子很聪明，疑惑才刚刚升起，他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前些年有住持师伯，对方自然不来。
毕竟整个佛门，就没人会找法显论佛。
想到对方被师伯碾压的场景，智静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下一刻。
智静便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该笑的事情。
就算该笑，当下也不是该笑的场景。
智静迅速收敛笑容，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幕在场间众僧看来，无异于一记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充满了嘲讽。
即使法承老和尚，都忍不住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你笑什么！”
智平指着他质问。
“贫僧想起高兴的事情。”
智静真诚地看着他。
“什么高兴的事情？”
智平恼火追问道。
“寺里今天收了很多香火钱，够修半条路的了。”
智静依然真诚地看着他。
“智平！回来。”
见智平越发生气，法承老和尚深呼吸一口气，把弟子喊回身后，看着智静说道：
“我们前些年不来，主要是因为一个约定。”
“那是本脉一个前辈，他老人家多年前败于法显师弟，便与师弟立了个约定，他答应法显师弟，只要师弟还在观音山一天，便不再有两脉论佛一说。”
“智静师侄年纪尚轻，不知道约定一事也在情理之中。”旁边一个和尚补充道。
智静恍然大悟，真诚说道：“原来如此。”
法承老和尚说道：“如今法显师弟回归西天，我脉前辈也在前几年圆寂，论佛自然要重新开始。”
智静点头道：“师伯说得对。”
法承说道：“既然如此，师侄便可前去告诉你师父，商讨时间与其它事宜。”
“好。”智静直接应下。
等智静离开后，院内众僧聚集到法承老和尚身边。
“看起来很好说话，莫非咱们错怪对方了？”
有个和尚想起今早金色楼梯颤抖的事情。
本以为是兰若寺存心阻止他们上山，不过看智静先前的答复，似乎没有阻止他们上山的嫌疑。
虽然在上山之后，兰若寺晾了他们一个上午，但他们打听了，这一上午，智静一直在香火殿内主持祭拜，法素也在藏经阁里忙着，确实是抽不出时间接待。
“那你说楼梯为何颤抖？”
智平没好气地反怼了一句。
那和尚一噎，不说话了。
“我看他就是装的。”
智平自顾说道：“看他先前的样子，不就是存心嘲笑咱们？”
说完这话，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火焰从他身上升起，熊熊燃烧。
周围僧人看到这一幕，一齐看向法承。
“你着相了。”法承叹息一声，一挥袍袖，数道金光落在智平头上，浇灭了无形之火。
智平盘坐在地上，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层光辉，半晌才站起身来，朝法承恭敬行礼。
“多谢师父。”
和先前气愤的时候相比，此时的智平面容温和，看起来儒雅许多。
法承欣慰一笑，没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下，老僧以浑浊的目光望向兰若寺的大殿金顶。
……
……
离开安置众僧的厢房，智静去往藏经阁，想要询问下师父的意见，被告知法素已经离开后，他又转去后山法素的住处，看到了院子里对坐着的两人。
“何师兄！”
虽说何问简单易了容，但智静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惊喜上前：“你怎么来了？”
他还是习惯喊何问师兄。
虽说小时候，被刘姜楠因为这事儿揍了不止一次。
“找你师父有点事。”
何问也打量着眼前的智静。
算起来，智静和自家徒弟一个年纪，今年都十四岁了。
十四岁少年的眉眼已经长开，或许是佛法熏陶的缘故，智静和师父师伯一样，五官出奇俊俏，虽说没有头发，还只穿着身朴素僧衣，但如果走出去的话，也足以迷倒外界一大把正值花痴年纪的少女。
何问揉了揉他的光头，笑着说道：“修行有些慢了，前年夏天便是二品境，现在竟然还没有突破。”
智静说道：“我才十四岁！”
何问说道：“别拿年龄当借口。”
智静心想师兄你十六岁才一品，我还差上两年，而这两年准够他破境，刚打算反驳。
何问面无表情说道：“反驳我，我就揍你。”
智静嘻嘻一笑，果断把话憋了回去。
连带关于红叶姐姐的事情，也懂事地憋了回去。
“准备啥时候出去游历？”
何问拉着他坐下说道。
兰若寺一直有弟子入红尘的传统，而且比别的门派更早，当年法显十五岁便正式下山，在外游历了七年之久，法素则在十三岁时随一位师叔下山，随行一年后，他又独自游历了五年多。
算一算，智静也快到时候了。
“还不确定。”
智静说着，看了法素一眼。
法素说道：“如今寺里嫡系就剩下我俩，他有些走不开。”
何问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法素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主要是想等一等师兄，如果师兄明年还不回来，我就再收几个弟子，顺带把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外门僧人请过来。”
“等这边安置好了，我再离开。”
智静问道：“楠楠姐呢？啥时候下山？”
何问笑着说道：“明年六月，如果你这边足够快的话，到时候可以和她做个伴。”
智静点点头，眼中多了些期待。
几人又闲聊半晌，智静才想起来正事，赶紧说道：“对了师父，法承师伯他们过来了，说是要重开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