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远离开后，何问等人拐出主街，向北而行。
何家生意分布全城，子弟们同样分布全城，庄园不少，但嫡系以及一些退下来的宿老却一直住在城北的那座老宅。
名为老宅，只是因为何家传承这么多年，这座宅院的位置一直没有迁移罢了。
所以老宅其实并不老，几经翻修，不论面积还是景致，比于那些有名的园子都丝毫不差。
离老宅不远，则是在清河城都很有名气的清水大街。
这是数十年前，清河城未曾扩建之前的主街。
到了现在，虽然比不得主街，但也比一般的街道敞亮，足以称得上繁华热闹。
何问与何庸并排行走在街道上，随意说些清河旧事，不时跟路旁的商家打声招呼。
相比主街，何问对这条街上的商家更为熟悉。
尤其是那几家在他印象中，一直在这条街上的铺子。
一个算命小摊。
两间胭脂粉铺。
一处蒙学私塾。
一家教拳武馆。
不过，让何问有些奇怪的是，这几家铺子能挣到银两吗？
毕竟，不管夏日还是冬日，那个算命先生总是打着盹，倒是他身旁立着的那道幡，幡面上大大的“道”字很是显眼。
那两间胭脂铺子立在街道两侧，恰好相对，这般抢生意，两个美艳的老板娘会不会经常吵起来？
还有那处蒙学私塾，学生没有几个，竟然有三个教书先生。
至于最后那家教拳武馆，可能是年节的原因，何问就没有见到过学徒，从来都是那四个虎背熊腰的教拳汉子，混在一起练拳。
“我说，这条街上的租金不便宜吧？这几家是怎么活下来的？”
何问看向何庸，压低声音，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何庸回答道：“之前我也很是好奇，就偷偷查了一下。”
何问接话，“结果呢？街上人流大，其实他们生意还行？”
何庸摇摇头，说道：“不，他们生意确实差得可以。”
“嗯？”
何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何庸撇撇嘴，说道：“但是他们贵啊！算命、胭脂、教书、学拳都比外面贵上好几倍！”
何问挑了挑眉，“那会有人来？”
“当然有人来。”
何庸哈哈一笑，解释道：“做生意嘛，有些人，就喜欢贵的。”
虽然何问没接触过经商那套理论，但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何庸的意思，忍不住失声而笑。
诸事如剑，皆有其道。
……
……
走过清水大街，再拐一个弯后，瞬时安静不少。
同时，何家老宅的飞檐和透着古朴的青砖墙落于眼中。
何问不禁放缓了脚步。
即使道心守静如他，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些许心神恍惚。
分别与重聚之间。
又是一年。
只是这一年，在他感觉而来，却又比之前那些年更久，更长。
入逍遥，承紫气东来，青山掌门，沂山……
“问哥，想什么呢？”
何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
何问回神，深吸一口气，感慨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不是儒门那些书生常说的话吗？”何庸挠挠头，不解道：“你们道门不都是讲究‘顺其自然，恬淡以安’的吗？”
何问瞥他一眼，嫌弃道：“谁跟你说的？”
何庸说道：“演义里都是这么写的，说书先生们也都这么讲。”
何问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少看些乱七八糟的演义小说。”
“倒是不常看，就是跟着大掌柜忙完一天，闲时才会瞅上两眼。”
何庸耸耸肩，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有些兴奋地问道：“问哥，你现在是不是能带剑飞行了？”
何问哭笑不得，无奈道：“是御剑飞行。”
何庸嘿嘿一笑，“一样的，一样的。”
何问略一思索，伸手并作剑指，紫气东来出鞘，围绕二人转了一圈，又在空中悬停片刻，重新归入鞘中。
何庸看着半空中仿佛还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紫气，喟然叹息一声，发出了和何问同样的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何问翻了个白眼，“你又感慨啥呢？”
何庸说道：“前几年，咱们还说着，你入逍遥境，我当上大掌柜。转眼间，你不仅入了逍遥境，还当上了青山掌门，我却还是个掌柜学徒。”
说这句话时，何庸眼带笑意，却难掩语气中那一丝怅然。
何问微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下一刻何庸便恢复正常，斗志昂扬道：“看来我得抓紧了！”
何问笑了笑。
年少不需要安慰。
何问挥手示意侍卫不必再跟，抬步向老宅走去。
他走到门前，在老宅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何家多年的老管事看到来人，用苍老难掩欣喜的声音朝院子里喊了一句，“少爷回来了！”
宅中下人们正在为除夕夜做着最后的打理，他们早就收到了何问要回来的消息，此时听到喊声，便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热热闹闹地跑了过来。
老宅下人不多，最少也是待了几年以上的旧人，只是今年来说，他们多少有些拘谨。
因为今年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看着长大的这个少年，竟然是谢周的弟子。
现在这个少年还接任了青山掌门。
他们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是眼睛更明亮了一些？
何问拍拍手，打断他们的思绪，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下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即便何问当了青山掌门，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公子。
“少爷好！”
“公子好！”
他们回应道，喊少爷的是管事这些老人，年轻一些的知道何问的心思，相比少爷，何问更喜欢公子的称呼。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一个服侍红叶的侍女疑惑道：“公子，红叶小姐没回来吗？”
何问说道：“红叶有些事情要办，今年就不回了。”
“噢。”
“这样啊。”
几道略显遗憾的声音响起。
“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何问望向在何家多年的几个丫环嬷嬷，说道：“还不安排公子我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