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劫雷与东海上的第一道劫雷相同，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同时，看起来却又是极其的羸弱，比寻常的雨雷都多有不如。
但与柳玉的郑重不同。
在电光的映照下，极夜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但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畏惧，反而是期待，是兴奋。
锃的一声！
一道黑色的剑光直入云霄。
极夜不愿压抑心中的渴望，夜之剑直接朝那道劫雷递了过去。
破劫破劫。
那重点当然是一个破字！
轰然一声巨响。
夜之剑与劫雷撞到一起，电光和剑光如猛兽一般厮杀了起来，一片水雾油然而生，其间黑与白缠绕在一切，形成了一片狂暴至极的漩涡，漩涡中充斥着黑白二气。
莎循国内，还有很多人。
看着头顶上的黑白漩涡，感受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强大威压，无数人被迫趴在了地上，颤抖着不敢言语。
偶有流矢般的闪电从漩涡里飞出，砸到人间某处，毁灭了范围内的一切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黑白漩涡缓缓消散，露出了极夜的身影。
拢起头发的发髻断了，极夜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衣衫上带着几处焦痕。
极夜一手负背，一手持夜之剑斜指大地，无数道电光在他的剑、发丝和衣服上流转，看起来潇洒至极，真的很有传说中剑仙的味道。
第一道天劫。
就此破碎。
“再来！”
极夜盯着上方的劫云，感受着扑面生寒的恐怖气息，忽然大喝了一声。
……
……
极夜不知道的是，柳玉陨落在了第一道劫雷之下。
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他只会觉得可笑。
何为破劫？
那当然是一个破字。
——你连向天出剑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渡得过天劫？
再者，柳玉当先生当太久了，他手中的剑几乎变成了戒尺，带着中正平和的气息。
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引路人对柳玉的评价很对，当失去了一往无前的锐气，剑修便不是剑修。
所以柳玉才会在天劫下败得如此彻底。
……
……
埋骨战场。
何问同样不知道柳玉的离开，现在的他专注于自己的天劫。
他的想法和极夜相同。
攻击是最好的防守。
既然是破劫，那当然要主动出剑，而不是等待劫雷的落下。
所以何问举起了九死剑。
但当天劫落下的时候，他却没有递出这一剑。
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几百里外的剑河上方。
十数万剑依然立在他的周围，聚集成一座森然大阵。
轰！轰！
两声雷鸣先后响起。
第一声自然是砸向何问的劫雷。
第二声同样是劫雷，却不是落向何问，而是朝镇北城一方的大军中央砸了过去。
何问不知道天罚，想不清楚为何会有劫雷落向镇北城的大军，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时间想清楚其中的缘由，直接出现在剑河上方，替镇北城挡下了这道劫雷。
剑阵表面出现了些许裂痕，很快被游离的剑气恢复如初。
“咳咳。”
一连扛下两道劫雷的何问头皮发麻，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就像纸一样。
劫云中雷霆翻滚，到处都是游离的闪电和风暴形成的漩涡，看着恐怖到了极点。
下方响起无数道惊叫声。
何问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很多人都趴在了地上。
这不怪他们。
面对敌军，他们都是镇北城英勇的守关战士，从来没有过恐惧或退缩的想法。
但现在面对的不是敌军，而是天劫。
他们生在中夏，从小接受着天地君亲师的教育，在天威面前，很少有人能够有坚持自我的勇气。
还保持着站立的人，都是些一品境界的强者们，和二品境中少有的几个。
唯有一人例外。
李修。
四品境的李修。
他撑着一杆长枪站在大军中央，神情有些疲惫，眼神却非常平静。
天劫值得敬畏，却不足以让他恐惧。
因为他是李修，他生而为王。
对上何问的目光，李修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李修并不愚蠢，不会把过错归于何问。
相反，他很轻易地看了出来，尽管何问在渡劫，但劫云的扩散，以及落向他们的这道劫雷都不是因何问而起，而如果没有何问，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道劫雷之下。
这句谢谢由衷而发。
他的笑容中带着期盼与鼓励，却又没有丝毫的强求。
——是我们拖累了你，若是难以阻挡，还请放弃这边，以自身渡劫为重。
李修仍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与何问之间的瓜葛，此时他是真心觉得何问的为人不错，也是真心的为何问着想。他这是受儒学的影响，以及身为将军的自觉，身为王的骄傲。
他不知道的是，何问绝不会离开。
当何问看到劫雷朝镇北城而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
如果让极夜知道他此时的选择，一定会觉得非常可笑而且可怜。
受累于情感的牵扯，如何能成就剑仙？
何问不觉得牵扯，这是他的责任。
青山弟子必须担起来的责任。
当初在长安城，东南三坊因他而受难，已经成为他心上的一道疤。
如果这次弃大和城的将士们于不顾，无疑会让这道疤第二次撕裂，再也无法弥补。
修剑亦修心。
所以何问无论如何都不会退，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镇北城。
即使因此渡不过天劫。
思考这些的时候，一道吼声在脚下响起。
“全军列阵！”
声音是镇北城的将军吼出来的。
李修扶正头上的战盔，爬到战车上，亲自打出了相应的旗号。
那些能行动的一品境也没有闲着，号角声与战鼓声浩浩荡荡，如潮水般蔓延。
听到号令，被天威逼到地上的将士们站起身，听从将军的指挥聚集到了一起，二十万将士的动作整齐划一，顷刻间布下军阵，在何问的剑阵下方，形成了第二道屏障。
将士们的眼中仍有恐惧。
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