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听到这句话，何问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荒域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中夏一个郡的人多，就算所有修行者齐至，又能有多少人？
当看到四十万邪修的时候，他们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便是全部力量。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
军政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中夏有太多太多的选择，民众们不需要考虑生存的问题，不需要担心哪天会遭受屠刀，想治学就专心读书，想从政就参与科考，想征战就修武参军……他们可以更多的顺从自己的心意。
百分之一，这是中夏修行者的数量，其中大部分还是类似于诸葛远这种，不会在修行上花费太大力气，仅仅为了多几个防止的手段罢了。
但荒域不同。
武力是他们生存的保障。
只要有修行的天赋，哪怕只有一丝，他们都会尝试拜入邪教修行。
所以荒域邪修的比例要多上太多。
一千万人口。
百万邪修。
这才是事实。
“最初时，我们都以为四十万邪修便是荒域的所有力量，在荒域的人口中，这已经占了很大的比例。”
辛词说道：“而以大和城的驻军来说，挡住这四十万邪修真的不难。”
诸葛远脸色有些难看，揉着眉心说道：“我负责情报，这是我的过失。”
何问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和城面临的危险情况。
沉默了很长时间，何问才开口说道：“进城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在填写什么。”
诸葛远说道：“那是遗嘱，如果他们死了，不良人与朝廷会尽可能完成他们的嘱托，也算是了一下心结……毕竟在来之前，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
……
问过诸葛远，何问先去看了看青山弟子们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
站到门口，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青山派来了十六个一品，以及一百多个二品境的剑修，加上去镇北城以及圣贤城支援的弟子，青山派出了九成以上的力量，在这一方面，青山一直都是表率。
和钟淮几乎同时，青山也是最先站出来断后，死伤不足以用惨烈形容。
十六个一品仅剩四个，一百多个二品境剑修伤亡过半，剩下的每个都受了重伤，连个能站起来走路的人都挑不出来，比长安叛乱的那一晚损失更大。
若不是苏曜成就领域，分担了很大压力，青山弟子或许会全部折损在战场上。
“其实青山挺傻的。”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何问扭过头，笑了笑，把手中的酒递了过去：“这是他们的坚持。”
徐少宇接过酒水，喝了一口说道：“不是他们，是你们。”
何问没有继续这个问题，看了眼徐少宇的手腕处，那里被割出了两道很深的口子，几乎斩断了他的双手，好在这只是外伤，没有牵扯到周围的经脉，以徐少宇的体质，半个月就能恢复。
“战场上弄的？”
何问把酒水要了回来。
徐少宇自嘲一笑，说道：“说出来挺丢人的，这是我爹弄的。”
何问怔了怔，猜到了大致情况，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不落俗套地感慨了一句：“你别怨他，徐景前辈也是为了你好。”
徐少宇呸了一声，又把酒水从何问手中抢了过来，喝了一大口说道：“我当然不怨他。”
何问说道：“徐前辈还在城头？”
徐少宇摇了摇头，说道：“他在城外。”
何问说道：“回去了？”
徐少宇打了个酒嗝，笑着说道：“他啊，撤退的时候，突然斩了我的手不让我回去断后，自己带着庄子里的人去了，就没回来。”
徐少宇的语气很是平静，带着些许嫌弃，就像被管教太多的弟子数落自家的严厉师父。
何问却很难保持平静。
徐景……死了？
作为藏剑庄庄主，徐景常年在无双榜列名，论实力绝对是领域境下最强的几人之一，比青山派来支援的任何一人都要强上许多，这样的绝世强者，怎么会死？
安静半晌后，何问说道：“节哀。”
徐少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节哀？节个屁的哀！有什么好节的？你是没见到我爹最后笑得有多开心，他骂了唐琛胆小鬼就知道缩在天府城，骂了吕万象拿着仙剑不办事，骂了天机阁黑心就知道赚钱……对了，他还骂了你师父不知道死哪去了，还骂了法显几句。他那最后一剑，剑气可是蔓延了三十多里，最少斩了上千邪修……”
“你觉得这需要节哀吗？”
徐少宇语气骄傲地反问，有这样的一位父亲，确实值得他骄傲。
何问说道：“确实不用。”
徐少宇咧嘴一笑，说道：“可惜还没结束，不然肯定要为他摆一桌酒席送送行，自从当上藏剑庄主，他都十几年没这么畅快了。”
“说到酒……你这什么劣质酒，真他娘难喝，跟馊了一样。”
徐少宇把酒囊递回去。
何问说道：“荒域的酒就这样。”
徐少宇说道：“青城有几个长老，酒酿的是真不错，可惜……”
何问说道：“怎么了？”
“天道在上，佑我青城。”
徐少宇说道：“这是季掌门最后的遗言，他和我爹一起走了，那些跟着他断后的长老们也都没回来。”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片刻，转身看向东南方向。
“唐家折了两个护法，六个执事，其余子弟超过百人。”徐少宇接着说道：“咱们都是来益州支援的，而对青城和唐家来说，益州就是他们的根。”
何问说道：“我明白。”
“不过我们用不着悲伤。”
徐少宇摆了摆手，在战场上许久的他早已不是之前的徐少宇，认真说道：“每个人都死得其所，硬要说的话，待战事过后……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
“走了，我去城头。”
徐少宇对何问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兰若寺那边正在起碑，倒是可以去看看。”
何问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