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来看，引路人的计划已经到了尾声，即使告诉了柳玉，被困在阵法中的柳玉也没办法外出阻止。
而等柳玉出去的时候，或许为时已晚。
引路人猜到了柳玉在想什么，看着逐渐虚幻的光影，说道：“先生想的没错，贫僧离开后，战争就会开始，当然，在这场滔滔大势面前，战争也只是引子。”
柳玉说道：“你不会成功的。”
引路人说道：“理由。”
柳玉说道：“无需理由。”
引路人笑了起来。
没有理由就是无理，就像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只是为了开心。
但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你不想天黑，天还是会黑。
你不想天亮，天还是会亮。
你对着夜空说不喜欢星星不喜欢月亮，可星月长明，谁都无法阻止。
是的，世事多无趣，就像天地有方圆。
方圆之内，就是规矩。
规矩就是大势。
大势之下，所谓的正义邪恶，所谓的风云无双，都不过是简单的词语罢了。
除了神佛，没有谁可以扭转大势。
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的神佛。
所以该走的一定会走，该来的一定会来，不会因为你的一句“我不管”就改变主意，不会因为你的一句“理应如此”而改变规则，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引路人转过身，继续摆弄面前的木筏，每一根都摆得整整齐齐，然后用布条系紧，动作不紧不慢，声音同样不紧不慢地说道：“贫僧听闻先生久矣，却没想到先生也会相信未知。”
柳玉说道：“我相信人。”
“人定胜天？”引路人摇了摇头，说道：“贫僧知道这句话，可却怀疑圣人在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是否亲眼见过真正的天地。”（注1）
“圣人心中自有天地。”柳玉说道。
引路人不赞同这个说法，反驳道：“圣人不是仙人，谈何胸怀天地？即使是仙人，不也是立于天地间？谁能超脱？再说了，以先生如今的声望，千百年后，也会列于圣人之列。”
“至于贫僧……”
“若此事做成，贫僧的地位自然会在圣人之上，与神佛比肩。”
“即使失败了……”
引路人声音低沉了些，自嘲一笑，说道：“也会是史上最大的魔头，不是吗？”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向柳玉。
柳玉眼神怜悯地看着他。
没有说什么。
这道残念形成的光影逐渐散去。
引路人大笑了几声，手上用力，系好了最后一根布条，把木筏推入了海中。
有海风东来。
他坐在木筏中央，随风远去。
渺小如粟，高大如山。
……
……
益州，天府城。
诸葛远捧一杯茶水，坐在城中紫竹林客栈的厢房里，看着窗外。
这块地皮位置很好，连买带修，诸葛远花费了近三万两白银，期间还找了唐家的关系。
位置好，风景当然不差。
窗外就是一片湖。
湖边杨柳成荫，燕鸟不嫌累，叽叽喳喳地唱着春风。
恍惚间，已是二月底。
诸葛远无心欣赏景色，看着从荒域送来，却只有薄薄几页的卷宗，心底有些担忧。
天机阁与紫竹林在荒域的布局极其有限，加上荒域最近的紧张状况，不少弟子都死在了域外，想要获取到有用的消息，更是难如登天。
诸葛远本来把希望寄托在了何问身上。
可是……从何问进入荒域算起，到今天过去了一个多月。
除了最初时的十几天，从厉王和连续十多个大人物死亡的讯息传开以后，已经一个月没有新的消息传出，何问也没有给他送过哪怕一句消息。
何问到底去了哪？
诸葛远想不到，也不敢想。
他能做的只有相信。
没过多长时间，杯里的茶凉了。
梁祁推门而入，看着窗边有些清瘦的诸葛远，拍了拍门板。
“怎么了？”
诸葛远回过神，转身问道。
梁祁没有进门，直截了当地说道：“有消息，荒域传来的消息，你过来看一下。”
诸葛远有些意外，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诧异道：“你看不了？”
天机阁、唐家，还有不良人的眼线如今在荒域都是各自为营，不时会有一两条消息传到益州，但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用处，梁祁也都会全权处理，诸葛远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这些。
今天梁祁找他过去，难道是何问，还是说找到了张启檀的位置？
……
……
ps:注1,“人定胜天”，该语录最早出自《逸周书·文传》，《逸周书》据说是孔子删定《尚书》时所剩，算是“周书”的逸篇，所以就在文中假设是圣人书写出的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