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书说的是迎春花，看着的方向却是唐家刑堂。
本该最美好的迎春花却被用来遮掩刑堂里的鲜血，就像本来身为天机阁高层的张德茂却选择投靠了夜幕。
林朔月没有接话，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我不觉得你该告诉天机阁。”
薛尚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教导的语气说道：“就算你和诸葛家的关系再好，但你更应该记得，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唐家。”
林朔月脚步微顿，依然没有接话，也没有转身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去。
薛尚书叹息一声，朝祖宅的方向离开。
他猜出了林朔月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林朔月的经历过往。
据说林朔月与天机少阁主的关系很好。
昨夜的震动，张启檀的消失，张德茂今晨却被带到了唐家，这显然与林朔月有关。
而以传闻中林朔月的性格，又显然是诸葛家拜托他做的这一切。
那林朔月肯定要给天机阁答案。
这些不难推论。
问题在于，张德茂在天机阁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让天机阁知道他被关进了唐家刑堂，一定会派人过来交涉，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薛尚书这样想着，来到祖宅，把审讯结果递给唐琛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用管他。”
唐琛摇头说道。
薛尚书有些不能理解，心想唐家确实选择了克制，只询问夜幕而不询问天机阁的隐秘，但难道您就不怕引起唐家与天机阁间的误会吗？
唐琛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薛尚书说道：“但本可以避免。”
唐琛说道：“避免也不该从他入手。”
薛尚书疑惑道：“为什么？”
唐琛平静说道：“因为不管是唐家还是天机阁，亦或者是夜幕，对他都不怎么重要。”
薛尚书神色微异，心想这太没道理了。
唐琛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林朔月本就是一个行走在黑暗里，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鬼。
后来他有了朋友，不比以前那样孤单。
再后来他遇到了唐芊，心里有了牵挂。
但他的性格依然没变。
夜幕对他不重要，除了教导他成长的首领和三位师父，他可以毫不心软地对其余人举起手里的刀。
何家对他不重要，除非何问出了事情，否则整个何家破败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天机阁对他不重要，他帮助天机阁做的任何事都是诸葛远的嘱托，事后诸葛远还会付给他远超别人的价钱。
唐家对他也不重要，只是唐芊，以及唐芊重视的亲人们。
林朔月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大道万千，门派万千，世间形形色色，他对这些皆无喜恶。
他身边有人陪伴。
但他还是独行。
所以他会一直按照自己的准则做事。
诸葛请他帮忙，那他做了什么就该告诉诸葛，就算这会引起唐家与天机阁的误会，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午后，金陵。
林朔月的信还没有送出，金陵天机阁总部已经收到了消息。
信是从益州来的。
昨天半夜，益州天机阁的人赶到大和城外那处夜幕据点，发现联系不上张启檀，以及那五位天机阁一品境的尸体后，就连夜给金陵发了信鹰。
信被送到了诸葛贤面前。
诸葛贤看完后的第一时间，就喊来自己的儿子，把信递到他面前，皱眉说道：“出问题了。”
诸葛远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沉默片刻后说道：“现在看还太早了些。”
诸葛贤说道：“除了张启檀，你都还请了谁？唐家还是大和城？”
察觉到张德茂的假死脱身后，张启檀就主动请缨，这事也就顺势交由了诸葛远负责，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以及天机阁的事务确实繁忙，诸葛贤并未理会太多。
现在看来，事情的麻烦远不止于此。
“林朔月。”
诸葛远给出了回答。
诸葛贤微微点头，想着信里提到整个夜幕据点遍地废墟却空无一人，明显是遇到了难以抵挡的敌人，看来就是林朔月了。
当下诸葛贤也不再讨论些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就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五天。
期间益州天机阁的人来过一趟，然而益州天机阁并不知道当晚的具体情形，更不知道张德茂与张启檀父子两人的动向，很难提供有用的消息。
直到林朔月的信来到金陵。
“让五叔去唐家一趟。”
诸葛贤直截了当地交待道。
他口中的五叔指的是益州天机阁总管，足以代表整个天机阁的意志，派他去唐家的目标也显而易见。
要人。
张德茂知道太多天机阁的隐秘，绝不能留下活口，更不能落在别的势力手中。
但不等他的命令交待下去，诸葛远便站了出来：“不行。”
诸葛贤斜了他一眼，说道：“事涉暗阁，你应该知道轻重。”
诸葛远说道：“他们只是问夜幕，没有问天机阁的任何事情。”
诸葛贤隐有怒色：“你相信唐家？”
“不相信。”
诸葛远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但我相信林朔月。”
诸葛贤说道：“但人是关在唐家刑堂！”
诸葛远淡然说道：“我很清楚林朔月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唐家愿意因为天机阁的秘密，而放弃一个有仙人之姿的绝世强者，那上面的话当我没说。”
诸葛贤沉默了。
这个问题严格来说是林朔月的过失。
他没有杀张德茂。
但不杀有不杀的道理。
如果天机阁去要人，无论唐家交不交人，双方中间的林朔月都会觉得难办。
纠结半晌，诸葛贤最终认可的诸葛远的说法，喊来阁内弟子，叮嘱说道：“派人去唐家，索要从张德茂口中问出的一切消息。”
这一次诸葛远没有阻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贤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张启檀这事，你怎么看？”
诸葛远给不出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