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唐芊带着林朔月向眉山驿站走去。
如今这里暂时被不良人征用，成了连接天府和平江两城间的情报据点，尤其在唐家追查到那两间胭脂铺和药铺后，驿站里更时刻聚集着不少人。
唐芊也不着急回去，趁着午后人少，带着林朔月逛起了这座小镇。
两人相处间，她已没有最初时那般顾忌，局势和走向、现在和未来……往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时还数落几句世家和不良人体制里她看不惯的旧规矩。
林朔月其实听不太明白。
他和她有太多不同。
她是唐家的贵族小姐。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接受过唐家最好的教育，身边是同样优秀和尊贵的朋友，对世间形形色色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他很小便活在血腥里，多数时候都是孤身一人，记忆里几乎全是杀戮和生存，如果不是有三师父的带领，他或许早已经迷失。
他没有接触过她的生活。
她也难以想象他的过去。
但林朔月听得很认真，将唐芊说的东西一一记在心里。
这便是唐芊的故事。
林朔月曾用半刻钟向她讲述过自己的故事，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和林朔月那样一下子全说出来，心想就这样慢慢讲述，也挺好。
他们还年轻。
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讲。
两人走到一间茶叶铺子前，林朔月忽然停住了脚步。
唐芊看着他的侧脸问道：“怎么了？”
林朔月说道：“什么时候回天府城？”
唐芊算了算时间，回答道：“等这边忙完，可能还需要七八天。”
林朔月也看着她，没有了平常的果决，略有迟疑道：“那……我是不是得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准备什么？”唐芊愣了愣。
“何问跟我说，平常走动最实用的便是以礼服人，礼越足越好。”林朔月说道。
“以理服人买东西做什么？”唐芊有些不解。
“礼物的礼。”林朔月解释道。
“……”
“不好吗？”
“挺好的。”
唐芊抿了抿嘴唇，心想以礼服人倒也没什么不对，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准备一些礼物总不是坏事，往往能敲开许多地方的门，问道：“那你想准备什么？”
林朔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哪里懂这些。
况且他也没给人送过礼物。
唐芊指了指旁边的茶叶铺子，笑着说道：“反正茶叶肯定是不行的，我家里有支商路，专门贩卖茶叶和酒水，每年都会挑最好的一批送到府上。”
“那带点什么？”林朔月问道。
“这个……”
唐芊仔细想了许久，依然没想到带什么合适。
家里什么都不缺。
更何况以唐琛的地位，想要什么东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乃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许多想攀扯关系的人前来送礼。
“不带礼物也行。”
唐芊展颜一笑，继而打量着身边站着的冷冽青年，心里头很是苦恼，盘算着回到家该如何与爹娘交待。她离家已有大半年，说是历练一番，更多则是为了加强唐家和不良人间的联系，这要是带着林朔月回去，总有种出门相亲的感觉。
林朔月猜不到她的心思，闷闷道：“合适吗？”
“貌似也不合适。”
唐芊秀眉微蹙，寻常人家走动还需要礼物，何况林朔月是第一次登门，想了想道：“要不买些字画和笔墨也行，我娘喜欢这些，家里也会时常购置，至于我爹嘛……”
唐芊看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朔月有些不解。
“我爹常说……”
唐芊有些脸红，犹豫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我爹常说，想做他的女婿，一定要打得过他才行，如果是你的话，他应该……”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微不可闻。
林朔月却是松了口气。
他最不担心这个。
他在修行上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放眼全天下，上辈人不说，这辈人里，除去何问，他还真没见过能与自己比肩的人。
唐芊白了他眼，拉着他往镇里走去，边走边说道：“想买字画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最好是通过家里的商行，但我跟着不方便，咱们让天机阁帮忙就行，就是需要很多钱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朔月淡然道：“我有钱，你知道的。”
唐芊眨了眨眼，俏皮道：“如果我跟你说，一幅名贵字画就要成千上万两银子，你那些钱，最多买两三幅的，怕不怕？”
林朔月愣住了。
字画咋会比地皮什么的还贵？
他只有四万五千两。
这样的话……
林朔月停下脚步，看着唐芊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没事，钱不够我可以找何问借，他很有钱的。”
“不心疼？”唐芊笑问道。
“心疼。”
林朔月摸了摸后脑，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道：“就当是买给你的，就没那么心疼了。”
想不代表犹豫。
而代表他说的是心里话。
唐芊听得很开心，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午后的清风拂动，窗前风铃叮当作响。你看，这个财迷连赏出去的钱都想要回来，却愿意为她用完所有钱。
“真傻。”唐芊说道。
“啊？”林朔月不解。
“用不了那么贵的，加上请天机阁帮忙，几百两银子应该就差不多了，就算遇到前朝大家的真迹，最多花费上千两，不会再多啦。”唐芊笑着说道。
————
唐芊和林朔月还在去往天机阁的路上，而在眉山小筑里，天机阁的人已然找上了何问，准确的说，是紫竹林的粱祁赶了过来。
何问看着他，疑惑道：“话说你是紫竹林的负责人，怎么总拿着天机阁的令牌乱跑？”
粱祁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理直气壮道：“天机阁的牌子好使，换成紫竹林的牌子，谁认？再说了，有个天机阁的老板，不占天机阁点便宜怎么行？”
何问笑了笑：“不怕被人发现？”
粱祁瞪他一眼：“你看我像猪吗？”
何问点点头。
“……呸。”粱祁怒道。
“说吧，什么事？”何问耸耸肩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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