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看向年轻和尚，瞬间愣在当场。
和尚约莫二十多岁，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车前，以他为中心，方圆一丈内笼罩着淡淡的清辉，如真佛讲经，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却又像云雾里的仙山，难以看得真切。
“公子，这是？”
红叶不解问道。
何问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他见过很多高僧，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见到，有点类似传言中的佛门六大神通，更多则似于夜幕里那个被称为魔佛的引路人。
便在这时，年轻和尚双手合十，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何施主在车上吗？”
何问安静片刻，与红叶走下马车，抬手一礼道：“在下便是。”
年轻和尚看了他一眼，眼瞳里突然渡上了一层金光，不待外人察觉，就快速消散于无形，还了一个佛礼道：“贫僧兰若寺法素，见过两位施主。”
听到这个法号，何问与红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
这个和尚如此年轻，竟然是法字辈的？
法素对两人的反应见怪不怪，补充道：“法显是贫僧的师兄。”
何问顿时肃然起敬，问道：“不知法师来此？”
法素说道：“依师兄的意思，请两位施主到兰若寺一叙。”
何问看了红叶一眼，有些不解，心道师父与玉柳先生的信里都未提及兰若寺，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其它，难道不得先去玉柳先生那里一趟？
红叶也有些奇怪。
改道兰若寺确有不适。
看两人为难，法素说道：“无妨，师兄对玉柳先生说过的。”
何问思索片刻，揖手一礼，“如此也好，那劳烦法师带路了。”
法素侧身相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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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海之畔。
观音山。
云山苍茫，天衢不远，何问与红叶并排，安静地跟在法素身后。
没过多长时间，三人便来到山顶的崖坪上。
兰若寺古朴略有陈旧的寺门现于眼前。
看到寺门，何问与红叶的心里涌出更多疑问，包括青山在内，他们去过的所有宗派都有弟子守在大门外，兰若寺却只有一个石头雕刻的门引。
没有香客，没有行人，没有弟子，没有诵经声。
一路上，除了空山鸟语，便是水声潺潺。
让人很难相信，这里会是闻名天下，在佛门仅次于少林的兰若寺。
红叶环视一圈，好奇道：“法师，我能问下兰若寺一共有多少人吗？”
法素说道：“仅算正式入门的弟子，一共十三位。”
闻言，红叶非常吃惊。
这么大的寺院，十三个人怎么维持的下来？更别提列位到风云榜中。
何问接话道：“那没入门的呢？”
法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不经意间看了看山下的大和城，“这座城里的大半僧人，都能算作是兰若寺的弟子，如果说数量……”
他顿了顿，眼瞳里的金光重新亮起。
“一共八千九百二十六位。”
法素平静开口，对比了一下，补充道：“喔，比上个月整整多了一百个人。”
何问与红叶又一次对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震惊于兰若寺有这么多弟子，而是震惊于法素竟然能准确的说出这个数字，至于眼里那层金光，又是佛门的什么功法？
两人从未见过。
“没什么，一点小技巧罢了，施主若是想学，我可以传授给你们的。”法素似乎猜到了两人的想法，挥了挥衣袖，佛前高人风范尽显。
这么大方？何问对他好感增加不少，笑道：“多谢法师，还是不用了。”
“请进吧。”
法素一边伸手作请，一边笑着解释道：“平常寺里会有许多人，分外吵闹，好在前些天师兄吩咐，近日兰若寺有贵客来访，暂时不与开放，以免……”
“以免什么？”红叶疑惑道。
“额~”法素迟疑片刻，轻叹道：“以免扰了师兄与贵客的兴致。”
何问轻咦一声，如果不是这句话，他还以为法素口中的贵客指的是自己。
法素没有解释，带着些许无奈道：“师兄与平常的僧人……有些不大一样，施主见了便知。”
何问心想你自己就与平常的僧人大不一样，哪还用得上说别人呢。
法素瞥他一眼，谦和微笑，道：“多谢施主夸奖，不过贫僧与平常僧人相比，仅是多学了两门功法罢了，没什么差别的。”
何问挑了挑眉。
法素不止一次地猜到了他的内心想法。
红叶也察觉出来，警惕地看向法素，“他心通？”
法素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不好意思地说道：“并非他心通，不过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仔细说来，更类似于何施主的道心天成。”
何问皱眉道：“窥听他人想法，可不是个好习惯。”
法素摸摸后脑，尴尬道：“此法非是我能控制。”
何问没多说什么，轻轻捏了下红叶的小手。
红叶明白他的意思，溱洧剑微颤，一道剑意流露出来，在两人和法素间画了一条线：既然你没办法控制，那我就只好斩断。
法素也不介意，带着两人继续前行。
又走不远，他指着前方一个小院说道：“师兄就在里面，贫僧就不过去了。”
“谢过法师。”
何问抬手一礼，和红叶并肩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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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失策啊！”
返回的路上，法素一脸遗憾，低声愤愤道：“法素啊法素，这俩人和普通人能一样吗，你瞎嘚瑟个什么灵犀禁啊！这下好了，没嘚瑟成，反留下了坏印象。”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路上的树叶踢到一旁。
哪里还有高人形象？
不过这位何施主，问题着实有些严重，就算师兄能救他一时，又如何救他一世呢？
法素心里暗自思量着，眼瞳深底，金光骤然亮起，一刹那间，周围仿佛陷入泥潭，时间空间绝对静止，仅余一道刺穿迷雾的目光，直达更远处的未来。
金光逝去。
两滴泪水从眼眶里滑出。
在法素脸颊上留下两道淡淡的血痕。
他随手将血痕抹去，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颤抖的身体暴露出他内心的暗流汹涌。
他没有看到何问的将来，却看到了比那更可怕的事情。
他只看清一眼。
他以为看到了书里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