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在看书吗？”他拿起那本书，不过是一本入门的魔法理论和魔法历史介绍。
“是的，在王国不太有机会能接触到魔法相关的书籍，所以用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才学会认字不到一年，基本上只要有字的东西都愿意看，暂时没有什么特别兴趣方向。硬要说的话，我更喜欢哲学、科技、历史一类的书，能学到新东西。”
“不到一年……你已经能看懂这本书了吗？”纳达尔大魔导师有点惊奇，扬扬手中的书本。
“大概吧，不过我从来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只能单纯接收这些知识而不能实践魔法。”
看到龙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身后悬浮着的巨大晶阵，纳达尔笑了笑：
“这是元素结晶化的研究成果之一。你知道，自从退魔战争后在世外之源之外已经很难像魔法时代那样使用魔法，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引发共鸣的游离元素浓度太低。这里每一片晶体都是高度浓缩的元素，等于是自带元素储备引发魔力共鸣。”
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还试着伸手摸了摸那些悬浮在纳达尔背后的晶体。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住它们并且固定在各自特定的位置。
只是以他的见识还不足以认出这个晶阵其实是某种吸纳游离元素的魔法阵，即使纳达尔什么都不做，这个魔法阵也在不断自动积攒元素并且浓缩结晶。
这是不是代表像纳达尔这样的魔法师即使在远离世外之源的地方也能使用威力巨大的魔法，就像沙迦王所警惕的那样？
“你和我见过的武者不太一样，我以为像你这样优秀的武者不会有太多时间或者兴趣去看这些东西。”
“我在门德萨瑟尔的时候，从那里的学者们的身上学到了知识与思考的重要。知识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为人的高低贵贱而选择接受它的人；而思考让人自由，将我们带入超出动物性和基本生存需求的境界。我在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是真正的人。”
“门德萨瑟尔我去拜访过一次，虽然城市很小，但确实是智者汇集的地方。听说最近两年由于时局动荡更是有大批的学者涌入，经你这么一说，我又想再去看看了。”
龙微微笑了笑，恐怕大魔导师看到现在的智慧之城要大吃一惊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畅聊，纳达尔大师是岛上极少数除了专注魔法研究又曾走遍大陆的智者，而且说话的时候态度谦和讲求逻辑。龙对于知识的渴求和敏捷的思维也让他颇有好感，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星月高挂。
“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纳德尔大魔导师站起身，“明天一早我会进行唤醒远古巨龙的仪式，我觉得让卢尔大人为你治伤会比我们的治疗魔法效果更好。我听说你想见识下巨龙的样子？”
“是传说中世外之源最后的巨龙？太好了！”龙噌地站了起来，烧伤的部位随即痛得他龇牙咧嘴，“巨龙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巨大的翅膀和角？会喷火吗？”
“卢尔大人……你见到就知道了。”纳达尔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转身离开了。
门外艾绫带着闪和郝罗刚刚回来，看到纳达尔走出来他们也都有些意外，寒暄了几句才挥手告别。
“他来这里干什么？”
郝罗检查了房间是否有可能被监视，然后朝艾绫点点头。艾绫详细问了纳达尔说了些什么。
龙说完后有些羞愧地向艾绫道歉，自己没能击败魔法岛的见习魔法师，给艾绫姐的圣达尔之名抹黑。
“不需要道歉，你比谁都要努力，这我是知道的。咒士在开始确实远胜使用拳脚的斗士，但当你的斗气威力逐渐增加，操控不断纯熟后，斗气并不逊于咒术多少。
要是不甘心的话，从今天开始就好好锻炼你的斗气吧，下次在别人把魔法放出来前就打倒他。
龙，你太过专注于胜利而非战斗本身。真正的斗士不是流氓或杀人狂，这会花些时间来理解，但如果无法理解这点，你永远也不会有所成就。”
听了龙讲述冲突经过，闪和郝罗认为以奇里耶鲁的年龄，萨摩利亚成为圣达尔来访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对于圣达尔的印象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见解。
而他的父母是九人导师会的成员，也是领导世外之源的学院派骨干，他身边的人也都是岛上各自年龄段的佼佼者。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世外之源的魔法师、至少年青一代的见习魔法师们，普遍被灌输了对于王国和圣达尔错误的负面印象？如果是这样，这又是谁的指意？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在传说和怪谈中决不会缺席的巨龙，龙兴奋地睡不着觉，当然烧伤的疼痛也不允许他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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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担心龙的烧伤恶化，天刚亮纳达尔大魔导师就来敲门。龙跟在艾绫身后登上导行台，向岛上那座高山方向飞去。
“来，站在这里。”
纳达尔领着龙走上昨天他来过的台子，示意他往前走到靠近山体的边缘。
“我们在这里等那头古龙吗？”艾绫抬头张望那头名叫卢尔的巨龙踪影，不知道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
“卢尔大人一直都在这里啊。”
纳达尔笑了笑，不知做了什么脚下的圆台再次发出光芒。
“卢尔大人，我把受伤的孩子带来了。”
面前的高山微微抖动了一下，窸窸窣窣抖落不少石子土块，却也把龙震得东倒西歪。一道流转的红光在裸露的绝壁上缓缓闪耀着，像是还没睡醒的家伙眯着眼睛打量来人。
艾绫和龙这才惊觉面前这座山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巨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趴着太久了，体表已经完全被草木砂石覆盖。两人震惊地一时说不出话，还是艾绫先反应过来。
“卢尔大人，这个孩子……”
“我知道，年轻的圣达尔，这片大陆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昨天两个小孩子的比试和你所求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让他上前来吧。”
龙站在卢尔古龙面前，眼中却毫无恐惧之色。要不是有其他人看着，他估计就要伸手去摸摸眼前这山脉一样的巨龙了。
一根金色的细丝从巨龙身上伸出，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龙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泡在温暖的蜂蜜里一样舒服，几乎都想躺下好好睡觉了。
“好久没有遇到了……”巨龙原本机械的语调带上了一丝感叹，让人迷惑不解。
无数细丝喷涌而出，形成泛着金光的巨茧将龙裹住，收入巨龙体中。
“龙……”艾绫看了看纳达尔，对方也迷惑地看着古金属巨龙。
“不用担心，治疗需要些时间，你们也可不必在这里等着。”
话虽如此，纳达尔和艾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纳达尔挥手从土地中召唤出土墙并稍加修整做出临时棚屋，两人就在阴影下闲聊天，时不时看向古龙的方向。
龙开始还有点担心，他漂浮在巨大的空间里，四周都是变幻的自然景色，身上的伤痛也感觉不到了，好像进入了梦境。
“这是哪里？”他脑子里刚刚出现这个疑问，立刻就有声音给出了答案。
“简单地说，你在我的体内。”
“卢尔大人，你把我吃了吗？”
“你的烧伤深度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面积比较大，我需要打印你的皮肤组织进行全面修复，在外面无法完成。”
“卢尔大人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吗？”周围的景色虽然广阔，但仍然有一种不协调感。卢尔说的话也完全听不明白，不过现在的龙并不在意，只是更好奇自己身处何处。
“你的身体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不过我把你的意识并行到了我的处理中枢，所以你看到的都是我展示给你的东西。”
眼前景色突然切换成狭小的房间，龙看到“自己”正紧闭双眼平躺在里面。从墙壁天花和地板上伸出无数金色细丝，有的托住他的身体，而更多的则在触碰他的伤处。
那些触碰伤处的金丝末端闪耀着柔和的白光，所到之处就像是用刷子清理污渍一样将水泡和红白色的伤痕消除的一干二净，又换回了颜色正常的肌肤。
“哇——”
龙绕着“自己”转来转去，他试着抬起右手，而躺着的“他”却毫无反应。他退后低头看看，又向四周瞧瞧，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现在的龙只剩下漂浮在空中的眼睛和一具毫无知觉的肉体“自己”。
他突然想到在书上看到的记录，于是在脑子里想道：
“卢尔大人您不是生物吧？”
“你猜对了，我并不是生物。生物体太过脆弱，当初在设计我的时候，是在世界面临毁灭的危难时期，因此我的创造者并没有选择有机体来承载我的核心。”
“创造者？是神灵吗？”虽然有些词龙听不懂，但他大概还是能理解卢尔古龙的话。眼前的景色一转，高耸入云的山岭出现在眼前，无数大小形态各异的巨兽围绕着巍峨峻岭飞行攀爬。
“这是龙城，是龙族最初的栖息地，我们的创造者，也是我们所有成员理论上的母亲——龙后，就是在这里设计和赋予我们形象与核心。”
画面拉近继续向山的内部深入，在那里小城大小的奇妙机械正在不断闪动运转。
“这是母亲的部分外部硬件，而这个，”画面迅速拉近，在机械城的顶端，无数缆线之中，横卧着一名慵懒少女，全身上下放出奇特的光芒，“这是母亲的拟人化形象，这样比较容易在必要的时刻同其他种族进行接触。”
“母亲的核心只存在于资料里，”一个光球突然跳了出来，似乎是由无数光点聚集而成，每一个光点都在剧烈振动变幻着，“这才是母亲最重要的思维所在，根据记载和纳米圈中枢是同等级但是规格较低的处理核心。”
“纳米圈中枢？”
龙刚跳出这个想法立刻就后悔了，他的视野被迅速扯向地心，那种真实的坠落感憋在胸口喊不出来的感觉让人异常难受。
“那是早在久远的过去，人类为了调控地球环境、控制气候和消除自然灾害而发明的技术，应该算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单项发明。”
龙浮在一个奇妙的光球之上，眼前都是变幻的光芒，强光如此耀眼让他看不清四周的事物。或许是感觉到他的不适，卢尔很快将场景切换到了历史资料。
“在原本划分的八个圈层外，人类创造了所谓的‘第九圈层’——纳米圈，”
海量的图像和知识不断涌入龙的思维之中，仿佛有一双极其高效的手在整理他的脑子，让他能够很快理解卢尔的话，
“人们计划将不受任何国家个人单独控制的半永久处理核心打入地下，利用高温高压和地幔动能作为能源，产生、释放并回收极微小的机械。
当这些被统称为纳米机械的东西充斥天空大地和海洋之后，不但能检测这星球表面每一寸的气候变化，还能对其进行人为干预避免灾害，而且随着纳米圈中枢的自我进化和纳米机械浓度提高，产生了一个连创造者都不曾预料的结果——”
“出了什么差错吗？”
“可以说是意外，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很乐意接受的，那就是你们所谓的‘魔法’。”
“魔法！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
“魔法师们称之为‘元素’的东西，那也是其中一部分纳米机械。”
“这……”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些在脑中飞掠的影像讲述着古老的事实，尤其是那个时候的世界，人们已经可以移民太空、消灭疾病甚至轻易设计制造生命，甚至是与人几乎无二的人造人类，无数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物维持着人们的日常生活。
他看到人们是如何激烈地反对和抵制“纳米圈”的构想，以及当设计者们终于将纳米圈中枢——那个神秘的光球，导入地下并目送它消失在地层里，而后激动地相拥而泣。
当纳米圈初步构建完成后，人们的生活又是变得如何惬意，再没有自然灾害、传染病和环境污染的威胁，甚至人们凭着意念和想象就能进行设计创造和劳作。
“这和神灵……又有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段时间人类确实认为自己就是新的神灵，直到被自己创造的造物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