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强压下怒气，留了人在那里盯着动静，他则去医院看受伤队员的情况。和莫迪凯、市府人员、治安队还有学生们分别聊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些村霸逞凶的情况十分棘手，背后所涉及的范围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既是门德萨瑟尔周边各地的大大小小宗族的成员，在乡上也与各家各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多恶霸只是那些宗族上层手中控制乡里的工具，通过骚扰和武力去执行宗族意志；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各自地盘利益的捍卫者，各个乡村相互之间的经济利益冲突往往由他们出面解决，无论是通过谈判还是打斗。
这些人的存在让邻近村庄之间形成某种平衡和默契，如果要对这些人下手，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地方势力的反弹和平衡被破坏后的混乱局面。
不单是那些从中捞取大量好处的村长乡长和大族，甚至是身为受害者的村民也会因为随之而来的市场竞争影响到生计而反对打击这些村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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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里伤了人不比在自己的村头，这几个歹徒也知道利害，加上治安队在附近街道强行搜查的喧闹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久留。
天刚一擦黑他们就赶紧拿上收拾好的包袱翻墙溜出藏身的大院，沿着巷子往城门方向小跑，希望混在最后一批出城的人群里逃出门德萨瑟尔。
一转弯就看到龙拎着两柄木工锤堵在巷口，身后则是一二十个面带不忿的年轻治安队员。见势不好他们转身往回跑，哈玛已经带着人从两边墙头纷纷跳过来，把他们两头堵在巷子里。
“你们这些杂碎，真是光屁股寡妇撵流氓——找干呢吧！敢在市场上伤人，以为能这样逃掉吗？”
哈玛一挺手里的棍子，治安队员们纷纷把棍子架在前面一排人的肩膀上组成棍阵，最前面的两人举着木牌防止这些家伙扔刀子伤人，一步步朝他们逼过去。
几个流氓喊着土话紧挨在一起，神色却愈发凶狠，似乎要跟队员们同归于尽。
哈玛突然抬手让所有人停下，然后拄着棍子一脸看戏的神色看着他们冷笑。就在几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站在后面的两个家伙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多了个人！
“哎喂……”
不等他们喊出来，龙已经挥舞着两柄锤子在他们脑袋上一人一下，两人跟木头似的咕咚倒地僵挺。
紧接着小巷里就传出连串沉闷而瘆人的重击声，好在龙已经手下留情，否则直接敲碎他们的脑壳根本不是问题。
“怎么处理？丢到野地里喂狗？”哈玛的笑容里满是残忍。
“关起来，让他们家里和村子上赎人。受伤队员的汤药费、误工费、安家费还有治安罚款，加起来乘个五。一天拿不到钱，就把他们吊起来给小子们当沙袋用。
你们也要多学学拳脚棍棒打在人身上是个什么感觉，别下次又给人抽冷子害了，传出去还让人以为治安五队好欺负。”
“还是小大将您狠。”哈玛一脸讨好地附和，踢了踢晕倒在地的流氓，“呸，狗东西。”
虽然手段有非法嫌疑，不过门德萨瑟尔市政府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等到被揍得不成人样的几个流氓被乡人凑钱赎回去，龙亲自带着哈玛和所有小队长上门把钱全数交给受伤的两名队员和他们的家人，叮嘱他们不要担心好好养伤，治安五队是个团结的大家庭，绝不会让一心为了工作的队员流血又流泪。
治安五队经此一事，变得异常积极团结，连莫迪凯都当面赞扬他们的工作表现。
“小大将，这事儿可没完，我们要做好准备。”哈玛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时候却保持了冷静。
“哦？怎么说？”
“以前也有过门德萨瑟尔和周边下辖的乡村镇子因为些狗屁旧俗闹矛盾的时候，别看这些村子平时相互不对付，但在讨厌门德萨瑟尔的外乡人这一点上可是高度一致的。
而且这些人对面子看得很重，我们揍了他们的亲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还会广邀其他乡老村霸一起来闹事。”
“那这事要怎么解决呢？”
“先要把他们打服，然后再跟那些乡老们喝茶讲数。他们知道自己搞不动你，就会愿意跟你谈。这时候给点好处，照顾下他们的面子，就能相安无事很长一段时间。
普通的村民，你对他们无论好坏都没有用，打不怕劝不听，好处照拿坏事照做。这些人就是那些乡老的猪狗，只要控制村子的宗族老人发话，让他们叫就叫，要他们爬就爬。”
龙深深地看了哈玛一眼，哈玛不知道他的心思，回以贱兮兮的谄笑。
“治安队里有从附近村子来的人吧？能通过他们知道那些家伙要搞什么动作吗？”
“是，小大将，我会去跟他们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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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后的一次大集是在寒月月尾，之后直到来年初月，农人们都会呆在各自的家里平整土地、储粮过冬和庆祝新年。所以寒月尾集一向都热闹非凡，各乡各镇还有外地的商品农产都会趁着过冬前最后的大规模交易在门德萨瑟尔进行。
古里乡的乡老村绅由于本族的年轻人在城里闹事被个毛头小子带人弄成了重伤，还不得不交出大笔钱赎人，因此一心想着要给城里的外乡人点厉害瞧瞧。
他们四出拜访，通过姻亲、乡社、故旧等等关系联络了门德萨瑟尔附近不少村镇的宗族乡老，颠倒黑白把伤人闹事的罪行说成是被外乡人排挤打压，加上一向看不惯城里人的习气作祟，真让他们拉出了好几百青壮，准备在尾集期间进城闹事。
“维持大集秩序的事情就劳烦各位了，给你们惹了这么个大麻烦真是过意不去，等这事结了，五队请所有人喝酒。”
“哈玛，你也太客气了。别担心，你就好好帮着小大将收拾那些聚众闹事的家伙，在市场里捣乱的猫三狗四我们会好好教训的。”
哈玛从治安所出来，赶到市长办公室，龙正在那里向莫迪凯汇报准备工作。
“报告，”哈玛站得笔挺，向市长行礼，“治安队准备就绪，一到四队负责维护大集及周边秩序。五队和学生志愿者也都准备就绪。”
“干得不错，哈玛。”龙比哈玛还要矮一个头，却很自然地指挥哈玛干这干那。
“师兄，以古里乡为首、附近八个个乡镇为主，组织了大概三百来人的青壮专门来闹事。其余的劳动力还要照顾田地山林，也要为了过冬和交易做准备。
这三百来人因为来自不同乡社，相互之间也有旧怨摩擦，所以不会一起行动。
我打算在这里围堵其中的一群并且击溃他们。其他的家伙听到消息一定会赶来支援。
到时候在这里、这里之间的街区设卡，让军队以保障尾集期间安全为由隔离街道，控制人员来去。这样能拖延他们支援的节奏，我们可以把闹事的流氓团体分割成段各个击破。
当然光这样还不够，四个城门全部由军队看守。凡是参与闹事的村镇，放进来可以，走的时候以违规借口扣下他们的所有物资，让他们支付远超承受能力的罚款。
没有办法过冬的乡人会闹事，他们的乡老就必须亲自来门德萨瑟尔谈判。到时候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在放人和放物资之间选。
东西他们是必须要尽量多带回去的，所以就必须有人留下接受惩罚。那些和乡老关系亲近的自然能回去，回不去的冬天留下来在城里做劳役，闹得最凶的挑几个典型重判几年监禁。
同是村人却有不公平的待遇，多半会引起乡里怨言，饿着肚子还要安抚人心，冬天就没余力来闹了。
单独把古里乡的人和东西全部放行，然后放出消息古里乡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指认闹事凶徒和带领查抄违规交易物资，看看到时候被他们鼓动的那些乡镇村子会怎么想。”
“……你刚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阴险啊。”莫迪凯侧目看了看这个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子，“别人看书学到了礼仪道德，你都从书里学到些什么啊，到时候殿下怪我把你给带坏了就冤枉了。”
嘴上这么说，但莫迪凯考虑了一阵，又提出几点补充意见。随后他对于面前那个门德萨瑟尔的立体模型产生了兴趣。
这个模型不但精确还原门德萨瑟尔的街道房屋，还很细致地上色。由于比例测量精确，龙在这上面进行的行动模拟一目了然。
“这个是土木学院的学长做的，算是和专业有关的个人兴趣吧，我就借来用用了。”
“这个用来做推演真是很方便啊，你将来回拉纰亚的时候推荐给殿下和利德老师看看，他们肯定能让这个发挥更大的作用。”
两人对着模型赞叹一番，然后龙就带着莫迪凯的批准去准备对付即将到来的麻烦。
“哈玛，你准备好了吗？这次的行动很重要，你要下定决心做好准备。”
龙走在前面，仔细叮嘱了哈玛一句。
“我会好好准备的，小大将你放心吧。门德萨瑟尔是我们的城市，我会为保护他战斗到底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哈玛。支队的所有队员也都向你看齐，不要让我们失望。”
哈玛觉得龙似乎另有所指，但他也正在脑子里激烈地自我斗争，没有过于深究这背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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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集那几天学院也都放假，让学生们有机会去购买必需品，从学业中暂时脱离参与娱乐活动。
语言学系的学生开发了一套以灯火、小旗和简单动作组成的暗语系统，在城内的几个高处地方作为联络员交流。
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学生一旦发现可疑就向各区分管者汇报，这些情报又会以快速简略的暗语系统向龙通报。
那些需要进一步详细报告的事件又会反馈到所在区域，以最快速度整理出来，让发现情况的学生带着报告直接去向龙汇报。
“古里乡所在的赶集队伍里分出六十多人的团体，他们往集市反方向去了，正在通过槐角街向文学院方向前进，现在在槐角街和方井街路口，一路上威胁推搡路人。”
龙在城市模型上迅速找出报告中的位置，确定了他们的路线。
“立即通知在槐角喷泉广场的学生和附近设卡驻军，清空广场暂停生意，在附近的学生带上准备好的砖石瓦片进入广场四周建筑物预备。他们进入广场后，堵住道路。
冲突一旦开始，通知集市附近的学生和治安队放出消息，那些打算闹事的家伙自然会前往槐角广场，给我盯紧他们。五队跟我来！”
看着周围的市民纷纷走避，自称八乡团的这伙乡害得意洋洋起来，走路不抖几下都显不出他们的厉害。包括古里乡在内这八个乡相互通婚来往，在门德萨瑟尔附近也是实力最强的乡社之一，也是这次闹事的主力。
他们沿街走到小广场，文学院的建筑物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了。想到可以好好废掉几个没用的学生仔，说不定还能弄个年轻女生来爽爽，他们更是怪叫着加快了脚步。
“大，怎么这么喑静啊？赶年尾街一抓抓都不闹热。”
看到四周紧闭的商户，连民居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寒月尾集时本该热闹的广场跟闹鬼一样空荡荡的，有那年轻的乡害向领头大哥提出疑问。
领头的乡害也很奇怪，他走到一家服装店的橱窗外，想看清楚屋子里有没有人，却在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一群人从其他方向进入广场。
“大！足是攮群狗尿货！”上次被龙带人教训过的流氓也混在队伍里，一眼就认出龙和他身后的第五分队成员，指着他们喊起来。
龙带着二十来个人手里拿着棍棒锤头看着对面，乡害们也纷纷掏出镰刀管刀利斧之类的凶器。看到治安队人数不足，八乡团的乡害们大声嘲笑起他们。
“大，大！”
领头的乡害不耐烦地看着拉他衣服的小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巴掌举到一半，他也愣住了。